第107章 壹佰陆:争耐朱颜不耐秋。

2021-06-01 作者: 谢迟弥
  第107章 壹佰陆:争耐朱颜不耐秋。

  或许此遭再顿首,前路已然幽蒙涩滞。我撇去心底的一点不适感,谢临歧却也在此时抬首向后凝定,眸子盈满浅淡的笑意,望我的神情好似是我忽而向他提了个无理又娇横的请求,而他微笑如和煦暖春,眸眼亦是淡淡无奈与珍怜交织掩在鸦睫之下,多了几分花影少年郎的洒脱,真实又平静。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天际烧的通红云霞之下仍然停伫的太阳,那里的背处有曾经被我遗落的东西。

  谢临歧在假池旁的石椅上捡坐,我也跟着乖巧而坐。

  他从袖中摩挲片刻,两根细长如玉的指尖轻巧夹着一张泛黄的小小舆图,搁定桌面后方又淡漠挥手,设了一层薄薄的结界。

  “我与萧宜的本意皆是不愿你再接触这些东西。但命理该注定的,好像就是叫你遇见了。”

  谢临歧的一根手指极其无奈地轻弹我额角,我悻悻老实的垂首,小声辩道:“我运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忒悲伤了。

  那图左上是用朱砂大笔挥圈的一个刺眼标点,见我好奇的看着,谢临歧道:“那是大京。我当年是第三十五代皇室子嗣,在大京京都洛阳生活了十九载,正值天庭内乱。”

  我了然的点头。我那倒霉的十七年嘛。

  他指尖在那个京都的位置迷离轻触,仿佛是隔着这一张发皱舆图窥到许多年前的什么,轻轻垂睫。

  “它的正东,遥遥正对昆仑。天庭内乱之时昆仑亦有战戈,那年你十六岁。昆仑的群巫对西王母扬言,‘天之所弃者,双生毕方也。一女罪深似无量渊,一女罪可折仙奉,时机已熟,应诛。’此后远在洛阳的瑶姬收到旨意必须要在你与江宴之间杀掉一个。”

  我听得懵懵懂懂,“群巫为什么要这么说?”

  谢临歧抬睫,含笑问我:“你猜?”

  我哽了下,“看我不顺眼?”

  在我极其迷茫又震撼的眼神之下,谢临歧缓缓点了头。

  针对我不就是玩不起么!

  “群巫是上古神医,亦是跟随昆仑从大荒搬离的那一批神仙。毕方当年还生活在大荒时,就曾经与部分群巫起过冲突,后来被天帝降罪,本来那群群巫是没有动静的。但瑶姬当时不知为何怀上了你与江宴,巫彭、巫凡、巫相在昆仑山脚救下被贰负谋杀的窫窳,求瑶姬赐予毕方幼脐救活,但瑶姬非但不允,反而还将三巫状告西王母。至此,有扶之能卜巫彭、巫抵、巫凡、巫相便对西王母说神仙香火即灭,众神法力自然也会随香火消灭而流回天地之间,唯有双生毕方其中一人的心头血与骨肉作基石镇压昆仑,方能有法。”

  我哆嗦地扶额,只觉得这个锅是真特娘的又黑又亮啊。

  谢临歧的目色放淡,隐有鸷阴气息流散,但旋即收敛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当年在你身上下了三道佛印,可保你魂魄稳当渡世,又在俶朝与地府安插了些许人,也算是护着你平安。”

  我愣了愣,“可我当时入地府,丢了一魂的。”

  谢临歧面色一震,“绝不可能。那三道佛印保魂护魄,怎会让你丢魂?”

  我忽而沉默了下来,不安的看着他,发问道。

  “程晏觉是你的人吗?”

  谢临歧眉宇郁青之色已然升起,抿紧薄唇极其严肃的望着我。

  “不是……我在人间安插的探子,名唤虞赤骨。”

  我突然觉得四肢寒凉。我肉身已因为橘杳期的那个琉璃心存了半仙之态,但仍然止不住的一点一滴寒冰蔓延,侵蚀心肺。

  许久,我才哑声道。“我当年锁魂……锁到了程晏觉。她临死之前对我说,有个恶鬼,也就是她的大人在找我。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在俶朝皇宫遇见周恕己时我就疑心宫内另有恶鬼,但回了地府找人再去看时,那鬼气已经不见了。”

  谢临歧曾在地府诞生,我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身上带的鬼气是对的。可此时我才惊恐的发现,他身上是三股甚至更多芜杂的气息流转,仅凭我的实力只能勉强认出地冥鬼气,昆仑仙气,还有一等魔气。

  谢临歧的眸底静的无波无澜,但好像有一道阴狠电光掠过,刹那无影。

  我还在捋着思路,“地府……地府就更离谱了,江宴假扮的薛忧枝也说是你的人,还有明焉。”

  他淡淡道:“明焉是我的人。但她对你下手了,我便叫牛十九杀了她。”

  果然。

  “那根香。我放在了你的身上。我原以为你找我是恢复了记忆的。”

  我哽涩,一时只能听见春风悠悠,风尾堪堪点过池畔宝襄瓣子的细微声响。

  都被骗了,但是被谁?
  谢临歧的声音温柔,琅琅像银泉。他颇为疲惫地阖眼:“……是江宴。我早该料到的……当年发狠叫她捧着你的灵位与我成婚,她必然怀恨在心,我又忙于与天庭昆仑对峙,事后再去找,她总是对我说,你转生了。”

  可如果那么算,那那个时候我是在无间地狱下一层的恶鬼池受罚的。

  谢临歧仍旧宁静望我,“但我不后悔。她不顾情谊设计推你入地狱,那我又何须忍耐?”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那帮人口里的“你死后三日谢临歧便与江宴成婚”的事情。

  我不解,“可按理江宴应该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揪着我不放呢?而且,她之前还请了枭。”

  话甫一出口,我便触然想到萧宜说谢临歧用了那种手段废掉江宴,可我看见江宴的身上又有九黎的气息。那么,大概是谢临歧动了手段,让枭对江宴下手了罢?

  “她对你出手何止这两次?早先我还念着情谊警告她不要对你下手,但她每次都是面上答应的多好。太多次了……”

  我听到这话时有些淡淡的异样。

  谢临歧与江宴的关系,这么好?
  我原本还想杀江宴。

  但如今,我只是面色晦暗地凝视谢临歧,隐约察觉到心底某根脆弱的钢弦忽而挣断,直直向地狱坠去。

  恍若我在春来度的渡雪之前,也曾这般惶惶的颤痛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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