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南冥夜家

  第2章 南冥夜家

  “明烛呀！快过来帮我抬抬网！”

  这是一片平静的海域，偶尔回荡着几声空旷悠远的鲸叫，宽阔的虹桥跨越数千里的海面，远处的一艘渔船上一位老伯对着那懒洋洋的趴在虹桥上打瞌睡的红衣少年招招手，叫他下来帮自己抬网。

  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耳坠两颗红珍珠，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原本半合着昏昏欲睡，却在听到老伯的招呼声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他嬉笑着，竟是直接跃下栏杆踏水而行，飞奔到老伯船上，小船随着少年的到来摇晃了两下，似是欢喜他的到来，又似埋怨他的鲁莽。

  老伯连忙扶住少年，生怕他一头栽下去，“哎呦慢点儿慢点儿。”

  “嘿嘿，不妨事，”少年随意地抓了抓头发，就上手帮老伯拉网，“朱伯伯，您家不是娶了儿媳妇儿之后就不让您出海了吗？怎么又闲不住了？”

  老伯憨笑两声，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祥和的笑意，“孩子们孝顺，说我年纪大了不让我出来，可我又闲不住，我的小孙孙啊就要出生了，我得给他准备礼物呀！”

  少年看着老伯的笑意嘴角也跟着上扬，手上一使力就把渔网整个提到船上，“嚯！收获颇丰啊！”

  老伯蹲下身解开渔网把个头小的鱼都扔回了海里，“真不错啊真不错。”少年在他对面坐下，手里划起桨，老伯挑完鱼看他笑吟吟的模样，摸了两把胡须眯着眼睛看他，问道：

  “我刚见你桥上都快睡着了，怎么今日不当值么？”

  少年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说：“哪里是不当值啊，姑姑都睡了个把月了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家主和先生急得团团转也想不出法子，这不就嫌我碍眼把我赶出来了嘛。”

  老伯闻言也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姑姑年岁大了，平日里嗜睡一些也是难免的，只是这长睡不醒也确叫人担心的紧。”

  说罢，他从鱼篓里捡了一条最大的鱼塞给明烛。

  “姑姑最喜欢这种鱼，你带回去等她醒了做给她吃。”

  明烛正欢欢喜喜的接下，却见蓬莱宫上空迸发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

  “不好！出事了！”少年心下大惊，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蓬莱宫中，夜南柯已经醒了，她倚靠在榻上揉弄着自己睡的有些发胀的脑壳，满头华发披散在身后于日光之下影射光泽。

  夜浮罗、夜明深等一众小辈恭谨的立在她身前，只有刚从外面风风火火跑回来的明烛一下子扑到夜南柯床边，抱着她的膝盖撒娇。

  “姑姑您终于醒了，明烛都想死您了~”

  夜南柯一脸慈祥的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小捣蛋鬼在我睡着的这些日子里没少被他们嫌弃吧？”

  明烛噘着嘴哼唧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朱伯伯还让我给您带了鱼！”

  然而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眨巴着眼睛疑惑道：“我鱼呢？”

  “你鱼呢？丢哪儿去了？”夜南柯一脸慈祥的看着明烛，像极了看自家小孙儿的老奶奶。

  “我去找回来，姑姑您等我很快的！”火红的身影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迹。

  夜明深上前一步行礼问道：“姑姑这次睡了这么久身体可有不妥？”

  “没什么大事，做了个有趣的梦，故而多睡了几日，先不说这了，星轨有变，你们随我去看看。”

  蓬莱宫像一个漂浮在海天之间的巨大半球，观星台就位于这半球中央，是整个蓬莱宫甚至是整个南冥最核心的地方。

  观星台的正中央是一座盘龙雕像，雕像环抱之中供奉着一片龙鳞，传说这是南冥信仰的那位龙神留下的，只是夜南柯对此事毫无印象，作为南冥活的最久的人，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可信度也就一般般吧。

  可人是需要信仰的，无论信奉着什么总要有敬畏的东西。

  夜南柯垂首作揖拜过龙神。

  他们头顶的上空是永夜星河，每一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轨迹，它们有时会相遇，有时也会发生碰撞，可那都遵循自然。

  而今日龙鳞示警的光芒却意味着这次的星盘变化有异。

  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冥隔绝于人世之外虽不受星盘影响，但这星盘总归是因南冥生变，若处理不好怕是会给人间带去灾厄。

  夜南柯纵身跃入星河，游弋于星辰之间，试图找到因外力易轨的那颗。

  身处浩瀚宇宙，方觉自己无论身负怎样的力量都是渺小。

  夜南柯是被冷醒的，她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之中，手脚都冻得发木。

  等等……手脚？

  夜南柯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一阵怔愣。

  南冥的老祖宗变成小孩儿了？

  呜呜呜浮罗啊明深啊姑姑给你们丢人了……

  夜南柯静下心来沿着这身体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追溯从前。

  嚯，看她发现了什么，一个五岁小女孩儿的作死历程。

  夜南柯疑惑了，纵使调皮如明烛，也没说五岁的时候就一个人翻山越岭放火杀人啊？

  这人间的姑娘，好凶。

  许久夜南柯睁开眼睛。

  这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她昏睡的那段时间里梦境的主人公景和。

  她醒来之前景和还只是在府中等伏湛回府，怎么她才醒了半天不到景和就死了，还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

  夜南柯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她摸摸自己饿瘪了的肚子决定先找点吃的。

  翻开身旁的大布包，循着记忆找到几块干粮，咬了一口，硬的像石头一样差点儿把乳牙崩掉。

  夜南柯气馁的丢掉干粮，越发想回蓬莱宫睡觉。

  “想老身这一把年纪居然还要遭这份罪，太难了。为什么要去修星盘？为什么要去修星盘？它坏了关你什么事？唉……”

  小小的姑娘老神在在的盘腿坐在冰雪中，支着下巴愁眉苦脸的思考人生，长叹一口气感慨道：

  “老身活了这几千年还是像刚出生一样善良，永葆初心，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如我，绝对不能早夭！”

  在人间就是满打满算的活着也就一百年的光景，这一百年在夜南柯漫长的一生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她也不急着找回去的方法，既来之则安之，也许等她在人间归天了，就自然回到南冥了，说不定那时候祭海玄鼎已经建成，她直接祭鼎就行了。

  拾掇拾掇东西，夜南柯准备先走出这片山。

  她那边想的明白，蓬莱宫里却乱成一团。

  夜南柯跃入星盘修复星轨，夜浮罗等人本来是替她护法以确保星盘入口一直敞开，谁知夜南柯突然跌落出来星盘入口也随之关闭。

  比起几位护法之人遭到的反噬更令人焦心的是——老祖宗的灵魂不见了。

  “魂体分离这么久，姑姑肉身无恙，想来已找到了新的寄居，在南冥找不到姑姑的踪迹，那便是在人间了。”夜浮罗收回神识缓声说道。

  夜明深端坐在夜浮罗对面，手执茶盏径自喝了一口。

  “祭海玄鼎即将建成，姑姑多年夙愿终于到了要实现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姑姑不回来这祭海玄鼎就建不成，此事你不必担心，叫白芷汀的明玉回来吧，这人间还得他走一遭。”

  夜浮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抬手整理自己雪白的衣袖，一双狐狸眼总是带着笑的，只是那笑容在旁人看来处处透露着一股子不靠谱的意味。

  夜明深不问其他，挥手招来一侍童叫他去白芷汀请明玉。

  夜浮罗看着夜明深眉宇之间的一抹凝重，调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担心明玉和夜兮一样一去不回？”

  夜明深放下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

  “兮儿任性，明玉沉稳，她们自然不同，更何况她的命灯……已经灭了。”

  “你若想救她也不是全无办法。”夜浮罗眼中难得出现了几分真诚，却被夜明深一口拒绝了。

  “你的办法我可不敢用，浮罗山中八百年压死了夜沧溟，你我如今还是好好活着罢。”

  夜浮罗看着夜明深离去的背影笑笑没说话，茶汤已冷，夜浮罗却将它晃出阵阵涟漪，仿佛如此便也能将毫无波澜的生命结尾掀起汹涌的惊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