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125章

2020-04-19 作者: 猫不糖
  第125章

  老太太因起床时,初雪怕她受凉给她换上了稍厚一点的衣服,这会儿坐在厅中不免感到一些热意,拿手扇了两下。

  一阵阵凉风从背后吹来,老太太舒服了许多。

  可一想到这个打扇的男子是肖想她宝贝孙女的人,心中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如若是门当户对的男子,老太太早就应允了。但王爷殿下的门第太高,以夏静月的身份即便勉强做了王妃,也是矮了几层身份。

  因此,老太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来孙女在王府被欺负死,不如早早断了这个念想。

  抱着这个想法,老太太越来越排斥这段婚事,若不是身子不舒服,早随夏静月离开了,哪会呆在这里?

  想及此,老太太沉着脸,说:“请王爷莫打扇子了,老婆子这才刚病好,再扇下去又要病下了。”

  韩潇收了扇,问道:“奶奶不是热了吗?”

  “我哪里热了?我是冷了。没见我穿的衣服都厚了吗,若是热了我还穿这么厚的衣服做什么?”老太太犟着脾气,死不承认。

  韩潇实心眼地相信了,只道是他方才看错了,想着人病了体温都是偏低的,夏静月每次给他病的时候,都叮嘱过他不要受寒之类的。

  韩潇知错就改,道歉说:“是我看错了,请奶奶见谅。”

  “不敢当,王爷还是叫我做老太太吧,这一声奶奶老婆子担当不起。”

  “您是月儿的奶奶,自然也是我的奶奶。”

  韩潇见厅中的窗户都开着,既然老太太说冷了,他怕老太太受寒了又病了,前去将几扇窗户都掩上。

  老太太看到,愣是傻眼了。

  这窗户一关,没有风吹进来,老太太原本就觉得热,如今被闷得更热了。

  脸上不显,可后背的汗慢慢地被蒸了出来,老太太这会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刚自己说了冷的,总不能自打脸说又热了吧?

  虽说她不中意韩潇做她孙女婿,可这位毕竟是位王爷,这么耍人玩不是个事。

  老太太被闷了一阵,热得口干舌燥起来,拿起旁边茶几上的杯子,去倒茶时,发现茶壶是空的。

  韩潇看到了,又站了起来,将他旁边水满的茶壶提过去,体贴地在老太太面前的茶杯上斟满了一杯茶水。

  老太太这会儿不敢说自己不口渴了,板着脸拿杯子喝了。

  刚把空杯子放下,韩潇又体贴恭敬地倒满了一杯。

  韩潇见老太太难得对他释放一些好意,自然要再接再厉,以让老太太高兴些,对他的成见改一些。

  对方态度如此恭敬,老太太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免有些内疚。加上这一位是皇帝的四皇子,当朝的睿王殿下,总得给点颜面,老是强硬地拒绝万一真把王爷给惹火了,岂不是大麻烦?

  于是,为了给王爷殿下一点点面子下台,老太太端起茶杯喝完了。

  才放下空杯,韩潇又给老太太续满了茶。

  老太太怀疑王爷殿下是故意的,悄悄抬头瞥去一眼,王爷殿下面无表情的模样实在是威仪慑人,不怒而威。

  老太太心中惴惴的,只好又把茶水给喝了。

  接着,杯中又续满了茶水。

  老太太死板着的脸色慢慢地龟裂了。

  直到初雪端了药碗过来,老太太终于不用再灌茶水了。可当老太太看到初雪送到面前的一大碗药,瞬间觉得肚子好涨。

  老太太喝完了药后,再也不想看到这位王爷大人,扶着初雪的手进了里屋去休息。

  第二天,老太太自觉身体舒服多了,从房舍走出来打算到外面溜达一下。

  站在门口,老太太琢磨着往哪边走。

  韩潇处理完公务,又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刷好感。

  见老太太站在门口的风口上,身上的衣服穿得比昨天薄多了,皱起眉头,让内侍去屋里拿了一件薄外套出来给老太太披着。

  老太太好端端的,突然见一个太监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还把她裹得紧紧的,她一愣:“做什么?”

  韩潇走了过来,解释说道:“这儿风大,老太太你怕冷,衣服又穿得比昨天薄,还是进屋里休息的好。月儿说了,您的身体才好要多注意些,莫要受寒受凉了。”

  老太太嘴角微微抽:老身不是怕冷,是怕热……

  可一想到她昨天赌气的话,又是夏静月交代他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要去外面逛,韩潇见太阳晒得正厉害,唤了内侍过来,吩咐一二。

  于是,老太太呆呆地看着前面左右都是华丽的大伞。那些大伞,每一顶都大跟一个亭子似的,需要两个人才能撑起,上面还缀满了宝石,闪闪发光。

  这些伞,排了长长的一路,不管老太太往哪走,底下都是阴影。

  老太太出来闲逛只是想散散心,如此大的阵仗一弄,哪还有心思闲逛?

  韩潇上前解释道:“月儿说过,您之前受的风邪中有些暑气,所以不能再让太阳给晒着了。”

  老太太无语地看了韩潇几眼:又是月儿说的,这孩子的心眼怎么这么实?

  老太太哪知道,韩潇从不曾侍候过人,也没有讨好过谁,连皇帝与太后都没有这样讨好过。若不是遇到一个命中的女子,估计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讨好。

  他这会儿想讨好老太太,自然没有经验,只想着样样做到最好,让老太太高兴,却不料反让老太太糟心了。

  韩潇见老太太返身回了屋,明显的不悦,他眸中掠过一丝迷茫。

  等了一会儿,见老太太迟迟不出来走动,韩潇犹豫一下,走了进去,这才看到老太太在凉厅的木榻上躺下了,正闭着眼睛睡觉。

  老太太睡得熟了,韩潇不敢惊搅,走到一帘之隔的小厅上。

  小厅上放着几碟早上采摘的果子,韩潇记得夏静月提起过,老太太喜欢吃葡萄。

  趁着老太太还睡着,他洗干净了手,坐了下来,将放在那里的两串葡萄移过来。

  他的手使剑灵敏,但剥起葡萄皮来却笨拙多了,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一不小心,葡萄的皮没剥好,反倒把葡萄给捏碎了,弄得衣服上都是果汁。

  韩潇只得扔在另一个碟子上,再摘了一粒葡萄小心地剥着。

  他以前吃的葡萄都是下人剥了皮去了籽的,第一次知道剥个皮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要将葡萄完完整整地剥出来,又轻巧地把籽取出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韩潇不是容易认输的人,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小厅中,剥坏了一个又换一个,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掌握了这技巧。

  然后取籽时,不小心又捏爆了几个,弄得他身上到处是葡萄汁。

  老太太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透过珠帘看到韩潇坐在那里。

  从老太太的角度,正好看到韩潇的侧身,也看清楚了他在做什么。看到韩潇笨拙地取出一粒粒的葡萄籽,一身青色的衣服上染得全是紫色的果汁。

  韩潇专注地剥着葡萄,直到老太太站在他面前才知道老太太醒了。

  他站了起来,拿起那碟好不容易弄好的葡萄,“奶奶可要尝尝?”

  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说:“看了就没胃口。”

  韩潇一愣,低头去看,才发现他弄好的葡萄实在是太丑了,哪怕他学了一个中午,可葡萄上坑坑洼洼的,压根与下人剥的没法子比。因又去了籽,好好的葡萄,不是中间空了大半,就是又塌又扁的,卖相实在是难看。

  他有些赫然,“我这就把它扔了,让下人另剥了过来。”

  他正欲带着碟子离开,老太太又闷声闷气地说:“不用了,扔了怪浪费的。”

  老太太去拿了韩潇的碟子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一粒一粒,沉默地吃完了。

  韩潇站在一旁,见老太太吃着那些不成形的葡萄,他腰板挺得直直的,而耳朵却不自在地全红了,暗想等回去后得好好练一练才行。

  当第二天老太太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看到韩潇递给她一碟色相漂亮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时,她沉默不语。

  老太太低头不说话,韩潇只道哪儿又让老太太不喜了,他斟酌着说道:“月儿刚刚回来了,正在厨房给您熬菊花羹。”

  “哦。”老太太慢慢地应了一声,又不发一语,只是看韩潇的眼神,复杂异常。

  韩潇陷入沉思中,老太太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夏静月也回来了,她们也快要离开果庄。

  然而老太太还没有任何表态的,韩潇沉思片刻,对着老太太长长一揖,郑重而庄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老太太,我知道您对我多有不喜,也知道您所做的一切、所担忧的顾虑皆是为了月儿着想。您对月儿的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我备加感激,月儿有您这么好的祖母,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老太太,月儿我一定要娶的,我这一辈子也只认定她。实话实说,哪怕您会反对,会不同意这婚事,我也是一定要娶的,月儿她一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妻!月儿是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会对她一辈子好,会一辈子爱着她疼着她,若是哪天我韩潇辜负了夏静月,就让我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韩潇的这一番话,说得强势又诚挚,令老太太吃惊得愣了好一会儿。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这个霸道而磊落的男子,想到他这些日子中所做的一切。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说她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想到孙女渺茫的将来,老太太忍不住默默地流下两行老泪,“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不敢去赌,月儿她娘活着的时候,我对不起她,她现在不在了,我必须得替她娘看着月儿,护着月儿。月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只怕万一、万一您……”

  老太太想到那可怜的媳妇刘氏,泪流不止,双手捂着脸呜咽着。

  韩潇被老太太哭得不知所措,他长这么大了,就没哄过几次人。唯一哄过的人就是夏静月了,可有时候还把她哄得更生气。

  所以面对激动哭泣的老太太,韩潇彻底没办法了,他从不曾哄过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韩潇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老太太一阵激动过后,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见把韩潇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把他给吓着了。

  “王爷,您坐吧。”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水,静了静,说:“月儿是个命苦的孩子,打小就吃了不少的苦,打小也比别的孩子懂事……”

  老太太对着韩潇说起夏静月小时候的事,一边说,一边流泪。说完了小时候的事,又说起这一年来的事情,“月儿从来到京城后,就变了许多,比以前大胆了,也比以前爽朗了很多。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她一个没娘又爹不疼的孩子,不变能行吗?月儿的父亲不待见她,二娘苛刻她,月儿若是还像从前一样软弱,早不知被挫磨成什么样子了。王爷,您不要嫌弃月儿天天出去抛头露脸,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无人可靠,无人可帮,如果她自己不立起来,她这一辈子就要毁了。”

  老太太哭了之后,又笑着说:“我也不怕跟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家月儿,是个顶孝顺的孩子,她赚的第一笔钱就给了我老婆子,还说要养着我。我跟她爹争取的那一笔嫁妆,那些银子她一分都没有花,都捎回老家给她舅舅了。她是个讲恩义,孝顺又有情义的好孩子,王爷,您会看中月儿,想娶月儿,这说明,您有眼光。”

  韩潇听着听着,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来,刹那间,冰霜尽去,如煦阳初现,风华绝代。

  老太太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王爷笑起来这么好看,连她一个老婆子都看呆了几眼,暗想:怪不得月儿那孩子谁都看不中,偏看中了他,别的不说,光这好颜色就能迷倒一众女子了。不过,按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位王爷对月儿那孩子的确是带着真心的。

  老太太暗暗一叹,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没准那些看着老实的最后变成狠心的。既然他带着诚意而来,月儿又喜欢他……

  对上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目光,韩潇问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不反对我们了吗?”

  老太太愁眉苦脸道:“我若是反对,有用吗?你都说了不准也要娶,月儿呢,又是素来有大主意的人,我若是再反对,没得最后跟你们成仇了。”

  见韩潇要开口,老太太抬起手来,止住韩潇的话,说:“我也不要你发什么誓,更不要你承诺什么,因为这些将来你若变心了,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夏静月给老太太熬好了菊花羹后,回到屋中意外地发现老太太与韩潇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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