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胜（三）.

  ……

  ……

  蒙古骑兵的追击极为迅猛，决心也非常坚决，赵大力与莫小林的一路逃窜可谓是狼狈异常。

  只奈何，战场太过混乱了，赵大力又是边军的“夜不收”出身、逃亡经验最是丰富，如今为了保护赵俊臣的替身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断鼓动一路上所遇到的明军将士为他们阻挡蒙古骑兵的追击。

  最终，在前线将士们的舍命阻拦之下，赵大力与莫小林总算是险之又险的逃回了云峦山。

  只不过，为了逃回云峦山，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云峦山原本有守军一千余人，莫小林扮作赵俊臣的模样进入战场的时候带走了其中六百人，全都是边军之中最精锐的战士，但当他返回云峦山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余下的护卫不是战死就是失散。

  至于赵大力与莫小林二人，在蒙古人的疯狂追杀之下也或多或少受了一些伤，赵大力的左臂挨了一箭，莫小林也是满脸血污，只是不知道这些血迹究竟是谁的。

  赵大力护着莫小林逃回云峦山之后，蒙古追兵也是紧随而至，即刻就开始了攻山，攻势极为猛烈，原本还算平静的云峦山顿时是成为了混乱战场的一部分，幸好是山上的守军们早有准备，一阵滚木礌石之后，总算是挡下了蒙古人的第一波攻势。

  *

  却说，逃回云峦山之后，赵大力就以“检查钦差大人是否受伤”的名义，一路护送莫小林奔到了云峦山顶处的帅帐之内。

  空荡荡的帅帐之内，真正的赵俊臣已经等候多时了。

  进入帅帐之后，原本还对“赵俊臣”异常恭敬的赵大力却是突然翻脸，见到帐内除了赵俊臣之外再无别人之后，就一脚踹到了莫小林的身上，顿时把莫小林踹翻在地！

  “你他妈在战场上也敢发疯，差点害死了老子不说，更还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计划，今天幸好是逃回来了，若是刚才被蒙古人追上，老子看你要怎么办！连钦差大人的吩咐你都敢不听……你可是钦差大人的替身，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战场上，岂不是要让钦差大人坐蜡……”

  因为战场上的险死还生，赵大力此时的情绪颇为焦躁，低声咆哮间不断用脚踢踹着莫小林的身体。

  莫小林也自知理亏，却是趴在地上不吭一声，只是任由赵大力惩处自己。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则是眉头一皱，开口阻止道：“罢了，如今蒙古人正在攻山，我必须要尽早现身主持大局，眼下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对于莫小林的妄自行动，赵俊臣也是心中不悦，但不得不说，这次的引敌计划只是赵俊臣一拍脑门的决定，并不是多么精巧缜密的妙计，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也是难免的事情。

  更何况，从实际情况来看，莫小林的妄自行动固然是风险极大，但也更好的实现了“振奋士气”与“以身诱敌”的目标，以结果而论的话，莫小林的行为反倒是功大于过。

  赵俊臣向来是实际主义者，见到这般结果之后，对于莫小林的做法也就只是心中不悦而已，并不是多么愤怒，更不似赵大力一般失去理智。

  只是，听到帅帐外的厮杀声直冲天际，赵俊臣的心情也有些急切，想要尽快赶去防线指挥大局。

  于是，拦住了赵大力之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莫小林，快声说道：“你的事情等到战后再说，你我二人现在要马上换回身份，将士们若是见我进入帅帐之后迟迟都没有现身，难免就会乱想，说不定还会自乱阵脚，我必须要尽快前往防线坐镇指挥……”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莫小林连忙起身脱掉了身上的官服、双手递给了赵俊臣。

  因为莫小林在战场上的横冲直撞，这身官服已是多处破烂、遍布血污，但赵俊臣并不在意，直接就套到了身上。

  穿衣之际，赵俊臣突然注意到了莫小林脸上的血污，只见莫小林的右脸颊的位置裂开了一道伤口，这道伤口约有寸长，横在耳朵与鼻梁之间，再往上一些就会伤及右目，此时不断有大量血液溢出，看着颇是吓人。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再次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一直沉默不语的莫小林终于开口，连忙说道：“逃回云峦山的路上，有一道流矢划破了脸颊，但这点伤势并不碍事，小人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相貌……”

  不等莫小林说完，赵俊臣就开口打断道：“我不是问你伤势严重不严重，只是想要知道有没有更多人注意到你受伤的事情！”

  莫小林是扮作赵俊臣模样的时候受伤的，若是他受伤的事情被人注意到了，对于赵俊臣而言也是一个麻烦，今后就必须要继续扮成受伤未愈的样子，否则他使用替身的事情就会露出破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莫小林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赵俊臣关注他的伤势并非是出于关心，而只是担心替身的事情败露罢了。

  于是，莫小林连忙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小人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脸上就溅上了蒙古鞑子的血迹，而小人脸颊受伤的时候正是蒙古人追杀最急之际，那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心只想着逃回云峦山，绝不会留意到小人受伤的事情，即使是注意到了小人脸上的血迹，也不敢肯定小人受伤的事情，只会以为那是蒙古鞑子的血迹！”

  赵俊臣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走到了赵大力的身旁，用手沾了一些赵大力伤口附近的血液涂抹在自己脸上，然后就快步向着帅帐外走去。

  此时，即使是在山顶上的帅帐之内，也能听到山腰处的厮杀声，显然是蒙古人的攻势极为猛烈，赵俊臣急切想要前往山腰处的防线坐镇指挥。

  然而，就在赵俊臣即将要离开的时候，莫小林的表情经过一阵变幻之后，却是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冲着赵俊臣的背影大声说道：“钦差大人，小人在战场上的冲动行事全是为了完成您的交代，并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吩咐！……小人如今已经把蒙古人引到了云峦山上，也振奋了前线将士的士气，虽然是出现了一些波折，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功劳……您、您可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

  听到莫小林的话声，赵俊臣的脚步微微一顿。

  稍稍一愣之后，赵俊臣才想起了莫小林所说的“承诺”究竟是指什么——赵俊臣曾向莫小林保证过，若是莫小林在替身期间表现出众的话，就会保举莫小林至少是一个千户官的前途！

  转头见到莫小林表情间的殷切期望，再思及自己当初对莫小林的摸底调查，赵俊臣也就大致猜到了莫小林在战场上突然“发疯”的缘由。

  很显然，因为备受歧视的经历，莫小林一直都渴望自己成为赵俊臣这样的大人物，备受瞩目、军心所归——当然，莫小林的目标仅限于军中，而赵俊臣收买兵心的计划只是庙堂布局的一部分，两者的格局并不相同，但也算是野心不小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竟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然后，赵俊臣并未表明态度，只是再次迈步走出了帅帐！

  *

  当赵俊臣走到帐外，却见到吴启凡与周勃二人正在帐外焦急等待着自己。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两人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吴启凡急声说道：“钦差大人您总算是现身了！如今蒙古人就像是发疯一般猛烈攻山，我与周大人皆是文臣，并不懂军事，这个时候还需要钦差大人您亲自坐镇指挥才好！”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蒙古人的攻势是否挡住了？南岸战场的情况如今可有变化？”

  说话之际，赵俊臣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率先向着山腰处的防线快步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