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　　　　傅斯年眼见着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立刻从床上起身来，想要把她拉进自己怀中。

  谁知道莫冉冉一看见他伸过手来，竟然立刻惊叫了一声，往房门的方向奔去，一副恨不得立刻逃脱他的样子。

  傅斯年脸色一变，已经抢她一步抵达门前，伸出手来紧紧压住门背，莫冉冉再想拉门，门已经是纹丝不动了。

  莫冉冉迅速又是一退，这一退，却退到了门和墙的角落里。

  傅斯年顺势便又伸出手来，直接将她困死在那个角落。

  “你……你干什么！”莫冉冉终于抬起头来，匆忙看了他一眼，却又立刻低下头去。

  他好像瘦了，可是她却根本不敢多看，哪怕明知自己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却害怕再看他的话，自己会更乱。

  傅斯年沉眸看着眼前这个连看都不敢看他的小女人，只觉得又气又好笑，顿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道：“你不是在意大利跟mr.peter学服装设计吗？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我……我来这里旅行！”莫冉冉一时慌乱，胡乱回答道。

  “是吗？”傅斯年淡淡反问了一句。

  “……”莫冉冉一听他这个语气，就回答不出话来了。

  谁都不是笨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那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这里，莫冉冉忽然间抬起头来，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勇气看向他：“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找你。”傅斯年淡淡回答道。

  莫冉冉一张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盯着他，心也狂跳起来。可是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却又从红转白，似乎是冷静了下来：“找我做什么？”

  傅斯年低头看着她，沉声道：“找你……当然是有事问你。”

  “什么事？”她的心再度提了起来，怔怔地盯着他。

  傅斯年看着她一下子瞪大的眼睛，只觉得好笑，面上却依旧是极其平淡的表情：“你把关耀弄到哪里去了？”

  莫冉冉那颗原本高高提起的心，一下子“砰”的一声重重落了回去，砸起心里满满的尘土。

  居然，只是为了为她关耀的下落吗？可是关耀的下落，跟他有关系吗？为什么他还要知道？

  想到这里，她再度怔怔地看向他：“你想对关耀做什么？他已经决定跟叶白蓁分开了，他也从你们生命中消失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傅斯年被她的思想和语气气得胃又疼了起来，微微皱了皱眉，才终于开口道：“你凭什么帮他做决定？”

  “我没有帮他做决定。”莫冉冉气得微微涨红了脸，“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你敢说你没有在旁边煽风点火？”傅斯年咄咄逼人。

  “什么叫煽风点火？”莫冉冉一下子抬起头来瞪着他，“我只是把失态分析给他听，该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况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你难道还不满意吗？”

  傅斯年忍不住闭目深吸了口气，才又开口道：“他在哪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莫冉冉心里实在是没底，乱七八糟的什么滋味都有，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是低声道：“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你劳神费力地把别人夫妻拆散了！他老婆现在正在到处找他！你还不肯说他在哪里？”傅斯年终于微微提高了声音，皱紧了眉头看着她。

  莫冉冉一下子就呆掉了：“什么？”

  傅斯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回过神来。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莫冉冉终于缓缓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再度看向他：“你是说……叶白蓁在找他？她不是跟你……她为什么要还要找关耀？”

  “她跟我什么？”傅斯年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地问道。

  莫冉冉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又开始混乱起来：“她跟你……她爱的人是你你爱的人也是她……你们才应该在一起……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你们的确应该在一起……”

  傅斯年眼见着她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起来，心里终究是不忍，缓缓伸出手来，圈住了她的腰。

  莫冉冉的脊背一下子挺得笔直，伸出手来抵在他的胸口，微微用力，想要保持跟他之间的距离。

  傅斯年心里微叹了一声，轻而易举地解除了她手上的力气，伸出手来抱住她，回到了床上。

  他让她坐回到床上，知道她感冒还没好，便拉起被子来盖住她，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

  “有些事我没有跟你说过，也难怪你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傅斯年微微垂了垂眼眸，随即才又看向她，“我跟她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莫冉冉的心忽然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爸爸妈妈的车祸，当时我爸爸车上有另一个女人吗？”傅斯年道，“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妈妈。”

  莫冉冉悚然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

  傅斯年微微点了点头：“她妈妈是我爸爸婚外情的对象，造成了我们这个家庭的悲剧。可是她爸爸却又是被我爸爸找人打成重伤，一直拖到她十七岁那年，终于去世了。也就是说，我们的爸爸妈妈，是互相害死对方的人，你明白吗？”

  莫冉冉有些呆，过了许久，才终于理清关系，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我跟她还有可能在一起吗？”傅斯年低声道。

  莫冉冉又怔住了。

  这样的两个人，似乎的确再难在一起。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彼此相爱的心，不是依然难以抵挡吗？

  想到这里，她容颜再度变得惨淡起来，眉头微微蹙起，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了。虽然你们不能在一起，可是你们依旧是对方最爱的人……”

  傅斯年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承认，她是我这辈子用心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当初正是陷得最深的时候，却突然遭到背叛，是我这么久以来都耿耿于怀的原因。在此之前，我跟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没有说清，所以我依旧停留在八年前的那个时间段，始终走不出来。”

  莫冉冉从来没有听他这样认真地说过感情的问题，虽然自己明明也知道这些事实，可是还是突然地又难过起来，缓缓地缩回自己的手，放进了被窝里。

  傅斯年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又继续道：“前段时间，因为关耀出车祸的事情，我们才终于认真地说清了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努力尝试走出这段感情，却因为我一直昏迷不醒，她也走不出来。直到我终于醒过来，她才开始努力追求新的生活……”

  莫冉冉静静地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关耀是因为你们俩出的车祸……”

  “是。”傅斯年并不否认，“我曾经找私家侦探查她，在查出我们父母之间的关系之后，就没有再准备查下去，却忘了通知私家侦探，结果他们把她被你爸爸解雇并封杀的消息告诉了我……”

  莫冉冉忽然缩了缩身子，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无助的凄惶。

  “我承认我当时心情很乱，她遭遇这样的事，明显是因为我。后来，我意外见到她，就跟着她去到了她住的地方，却发现她竟然住在我高中念书时曾经住过的地方，吃我以前经常吃的餐厅，去我们曾经说好想要住的地方散步……”

  “不要再说了！”莫冉冉却忽然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爱的人依然是对方，你不要再说了！”

  可是傅斯年却依旧继续开口往下说：“当时我的确是差点疯了，她曾经那么决绝地对我，可是到头来，她却活在我的过去里……我很心疼，也很混乱，所以，我忍不住吻了她，却刚好被关耀撞见……”

  “不要再说了！”莫冉冉忽然猛地缩进了被窝里，用被子将自己紧紧捂住，再也不想听一个字。

  这些她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残忍地将这些细节说给她听？

  “冉冉。”傅斯年却在外头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我答应过你的事，我都记得的，可是感情这回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这段过程，可能会很艰辛迷茫……对她来说是如此，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我知道自己迷茫了这么久，实在是很过分……可是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躲在被子里，神思原本一片混乱的莫冉冉，突然听到这句话，所有混乱的思绪，却都凝住了。

  他在说什么？

  “我原本以为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可是直到知道关耀突然在婚礼前消失，我才察觉到不对。”傅斯年继续道，“我赶去他们的婚礼现场，见到阿蓁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突然要跟我离婚，而已经准备好跟她结婚的关耀，又忽然一夕之间消失。虽然中间隔了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可是这事情还是太明显了一些……或者说，这手段实在是有些拙劣……”

  被窝里的莫冉冉终于听不下去了，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你说谁手段拙劣？”

  傅斯年看着她薄怒的小表情，嘴角微微勾起笑意，继续道：“我拼命工作，熬到急性胃炎，就是为了攒时间去意大利找你。可是我却犯了个愚蠢的错误，既然一切都是你精心安排的，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呆在意大利跟mr.peter学服装设计？我在那边找了你一周，才终于得到你飞来美国的消息。”

  莫冉冉此时此刻的心情，几乎已经达到濒临崩溃的极限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伤心，惊喜，怀疑，莫名，迷茫……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无关紧要的事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温采姐告诉你我在这里的？”顿了许久，她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傅斯年微微一怔：“温采？她知道你在这里？”

  “我给她打过电.话啊……”莫冉冉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她告诉你的？那是谁？”

  傅斯年眸色微微沉了下来，淡淡道：“你师兄。”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只是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莫冉冉的心情复杂，只觉得空气都快要窒息了，猛地一下子又缩回被子里：“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事情是在是太混乱了，她必须要一个人静下来想一想，理出一个头绪来。

  傅斯年见状，也知道自己应该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点了点头之后，才道：“可是……我出去之前，你总该告诉我关耀到底在哪里吧？还有人急等着他的消息呢。”

  莫冉冉一顿，随即才终于开口道：“英国。你曾经住过的那家疗养院。”

  傅斯年看着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让她一个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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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傅斯年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莫冉冉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整个白天之后，到晚上出现，想出来的结论居然是——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傅斯年已经逐渐放下叶白蓁，而是不相信他会真的开始喜欢自己。

  她饿了一天，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喝着某人专门去唐人街买回来的皮蛋瘦肉粥，始终低着头。

  傅斯年就坐在她对面，静静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微微叹息了一声：“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莫冉冉呼啦啦喝完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只觉得背上都出了汗，对于一个感冒的人来说真是舒爽得厉害。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随即才终于看向他，回答他的问题：“怎么都不会相信！”

  说完，她起身就飞一般地奔上了楼。

  傅斯年微微有些无奈，皱了皱眉，将她喝完的粥碗拿进厨房，清洗干净之后，这才转身上楼。

  来到她住的那间曾经属于他住的房间前，伸手转了转门把，果不其然，门已经锁了。

  傅斯年又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没办法，他只能又重新下楼，学起了一年多前的宋席远——睡沙发！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追老婆，都要追到这所房子里来？

  mrs.smith家里的沙发十年如一日地短小，傅斯年高大的身躯缩在上面，当然没办法睡得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眼底也有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mrs.smith看见之后，慈祥地嘲笑了他一番。

  然后他就在mrs.smith嘲笑的目光之中，讪讪地出门买早餐去了。

  二楼的房间里，莫冉冉正躲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看着他走出门，然后坐上车的一举一动，等他开车离开了，她还在站在那里。

  昨天他说了那么多话，其实大多数都是跟叶白蓁有关的，跟她有关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可是尽管如此，她脑子里终究忘不了的，始终还是那句——

  “我知道自己迷茫了这么久，实在是很过分……可是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然而，虽然是念念不忘，可是直到现在，她却依旧是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会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