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无言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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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儿，不要再躲着我了，跟我回去好吗？”耶克尔穿过拥挤的人潮，终于有些气喘的站在我对面的不远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和无奈，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

  “对不起，耶克尔！我不能跟你回去。西玥并不适合我，你忘了我吧。云珠儿才是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你也是那个你应该回应和怜惜的女子。”我迎着他的眼光，坚定而决绝的回道。

  他不甘的朝前走了几步。黎子信将我护在身侧，带着一丝警告望着他，浑身散发而出的王者的凛然霸气让人心神震荡，仿佛周围的百姓亦能感受到这压迫的气息一般，刚刚还比肩接踵的景象在一瞬间已然尽数散去，只余聊聊无几。我环视一周，有一些好奇心起的百姓正在不远处探首观察着我们这边事态的发展。气氛似乎异常诡异，充斥着蔓延开来的火药味。

  “黎国皇帝？”耶克尔深邃的眼睛睨了一眼黎子信，似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之人竟是远在黎国的皇帝。但片刻后他又随即露出一丝坦然的笑容，想必他认为既然自己可以身处宣国，黎国皇帝为何不能？

  “呵呵，西玥汗王耶克尔，好久不见！上次匆匆一别，转眼之间已是物事全非啊！昔日为我军囚困的勇将摇身一变成了西玥国的一国之君，而一心挑起战乱的前汗王耶科瑞则作茧自缚，英年早逝。呵呵，真是世事无常啊！”黎子信眼中冷光凌厉，脸上却是带着慵懒的笑容，仿佛所说之话不过是日常见面的问候语一般，平淡而无害。

  被黎子信恶语调笑了一番的耶克尔脸色微变，他深邃不可见底的瞳中闪过狠戾的神光，他带着森冷的笑意说道：“世事是很无常，正如你身侧的女子，昔日是你黎军阵中之人，而今却是我耶克尔的妻子，大西玥国的王后！”

  黎子信被耶克尔的话语深深的刺到，不止是他，连蓝空和莫川都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四道炙热的眼神让我无法招架，我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回道：“没错，昔日的艾薇儿是你西玥国的王后，可是那一直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你不顾我的感受，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将我禁锢，剥夺我的自由，强行让我留在西玥成为你的王后，你是真的爱我吗？耶克尔，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和幸福。”

  “艾薇儿，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答应你，你跟我回西玥，以后我不会再禁锢你的自由，让你做喜欢做的事情，好吗？”耶克尔深深的凝望着我，眼中柔情足以溺毙任何一个怀春的少女。可惜我的心早已经尘封，在这个时空，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爱意，我回应不起！

  “对不起！”我只能深感抱歉。

  黎子信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睇了一眼耶克尔，眼中带着的不屑和挑衅一览无余。他似是故意一般，牵过我的手，径直朝耶克尔身边掠过。我回望着耶克尔略带苍凉的背影，只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暴涨，已是怒极。

  “黎子信！”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如同毒蛇一般席卷而来，直逼黎子信的面门。武者天生敏锐的灵觉让蓝空和莫川机警的拔剑防守，兵器相交发出阵阵铿锵剑鸣，黎子信将我护在身后，冷笑看着交缠在一起的三人。

  我的心猛然的揪起，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我担忧的望着他们，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的伤亡。黎子信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放心，蓝空和莫川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们之间挥舞的剑招愈来愈急，三人交手已经不下十招，金戈相交，火光四溅，三道身影在剑气刀意中宛如置于汹涌弄潮中的扁舟，快极，然而命悬一线。

  耶克尔虽然武艺不凡，但他面对的是配合之间极为默契的同门战友，肉眼所见已经渐落下风。嘶啦一声，是布帛被兵器割开的声音。我闻声望去，耶克尔的左肩那袭白色的长袍已经裂开一个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泅泅流出，将胸前的白衣都浸染成刺目的鲜红。

  那个位置极近动脉，若是不加以处理，再继续打斗下去，他必会失血过多，到时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怎么办？就算我不爱耶克尔，但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且，他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他死。

  “你们都住手！”我大声的朝他们喝道。

  只一声断喝，他们都齐刷刷的停下激烈的打斗，转身望着我。黎子信不解的看着我，开口问道：“小薇？”

  “不要再打了！就算让你在这里杀了耶克尔又怎样？西玥国的君主死在宣国，到时候天下又该掀起怎样过的一场血雨腥风？我不想因为我又一次挑起战乱。”

  我不顾黎子信有些失望的眼神径直走向耶克尔。他的眸中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嘴角带着醉人的微笑，柔声的唤道：“艾薇儿！”

  我避开他柔情似水的目光，扶着他靠在一个丝绸档旁坐下，他不知我意欲何为，但还是照做配合。坐稳之后，我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银针，在他伤口附近的穴位下针止血。殷红的血终于止住了，我将自己裙摆上的白色衬布扯出一条缎带，轻轻的为他将伤口包扎好，吩咐道：“耶克尔，忘了我吧。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没有资格去爱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回去吧，伤口要定时做一下清创，上一些金创药才能好的快！”

  交代完之后，我再不多看他一眼，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耶克尔抚摸着肩膀上的白色缎带，不甘的唤道：“艾薇儿！”

  “耶克尔，别说今天皇上在这里你带不走我，若是今日没有他，你强行带我回去，到头来你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我停下来背对着他讲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黎子信走在我的身侧，他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必是不好，很体贴的没有开声询问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我的步伐。

  蓝空和莫川还有其他的侍从都紧随在我们身后，大街上又开始恢复喧嚣，仿佛方才的电光火石亦不过是寻常的插曲。一行人渐行渐远，而耶克尔颓然坐在大街上，满脸的不甘和痛苦，眸中更是一片阴戾。

  一路无言，然还是无可避免的撞上迎面走来的阿蜜丝。她笑靥如花的望着我，尽管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但依旧不能掩饰她眼中暗藏的冰寒。在我的面前停下，她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朗声笑道：“好久不见了，艾薇儿！”

  我只是淡笑不语，黎子信略有些反感她那渗人的笑意，眉头不悦的紧蹙着。

  “艾薇儿真是好本事呢，到哪都有一大堆的护花使者，让人好生羡慕。本公主真想找个时间好好的跟你探讨探讨，到底你是用的什么招数？何以如今的残花败柳之身都能引来那么多的男人为你神魂颠倒？”她附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温热的气息缠绕在我的耳畔，就像毒蛇一般啃噬着我的心。

  心不禁冷颤，那一晚耶克尔对我下药原来幕后操纵之人竟是她？可笑的是自己一直都被她伪装的外表所欺骗，到底该说是我自己太单纯还是太蠢呢？

  阿蜜丝看着我的脸色因为惊恐而变得苍白，不禁得意的放声一笑，魅惑之声在大街的上空传荡。尽管还是黄昏，但她的声音在我听来依旧惊悚。此刻见到的她跟往日里的她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她终于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了，这才是真正的阿蜜丝啊。

  阿蜜丝目光尖锐的扫了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掠过，肩膀刻意撞上我的，我一个踉跄，黎子信忙扶了我一把。他眼中有熊熊怒火似要发作，我按住他的手，示意的摇了摇头。

  黎子信并不知道刚刚阿蜜丝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只看到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苍白。关切的问道：“小薇，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何你的脸色这般难看？”

  我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岳鸣说的对，这个时空根本就不适合我们。我们是异类，是意外的闯入者。以我们的资质根本无法招架和认清这里的每个人对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真的好想家，那个温暖可以什么都不用怀疑的家！

  当我带着黎子信一行人回到诊所的时候，才发现岳鸣早已经将门窗锁好，不知去向。

  “岳鸣，你在哪里？”我有些焦急的朝四周呼唤道。都怪我自己不好，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一声就跑到街上去，岳鸣一定是发现我不在，出去找我了吧。

  “岳鸣！”我跑到街上，紧张的到处张望，希望能找到岳鸣的影子。黎子信跑到我身旁，笑道：“那么大一个人不会丢的。天色已晚了，不如我们先去找个地方用餐吧。我跟蓝空他们下午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现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本想让他们自行去用餐的，可是想到下午他为我解围，又不大好意思拒绝，只好点点头，将他们带到一品居。

  在二楼的包厢中点了几个小菜，我，黎子信，蓝空和莫川围坐一桌，其他的几个随侍都很拘谨，不敢入座，黎子信也不勉强他们，让给他们到楼下自行点餐。偌大的包厢中就只剩下我们四人。

  黎子信夹了一块鲜乳糕放到我的碗里，笑道：“一品居的这道白璧无瑕真的做的不错，我刚刚试了，绵软细腻，**浓郁。小薇你也尝尝！”

  我夹了一小块送进嘴里，真的很好吃，名字取得更是贴切，白璧无瑕！

  “对了，你们怎么会到郾城来？”我好奇的问道。

  “小薇，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黎子信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灿若星子的眸凝望着我，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落崖后的际遇，逃出西玥后所作的决定，虽然短短几月，可是我的内心世界早已经是翻天覆地，历经煎熬，沧海桑田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将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厢房之中除了我的声音之外，静的几乎只剩下呼吸吐纳声。黎子信望着我，眼中带着一丝迷蒙的水雾，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隐藏其中。放置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骨节突显微微泛白。

  “这就是我这几个月来的际遇，莫名其妙的成了西玥国耶克尔的王后。哼，貌似我这个小女子遇到的都是一些大人物，像皇上你，凌烨，南宫寒，耶克尔。若是我没有遇到你们，那此刻应该又会是另一番的景象吧！”我自嘲的笑了笑。

  “小薇，那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为何不回去找烨呢？你可知道。。。”

  “我已经决定不再闯进这里任何人的生活，所以，就让他忘了我吧。现在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跟岳鸣在郾城过一些平淡的生活，也许不久后我们就会回家乡，永远的离开这里！”我笑道。

  “岳鸣？那个西玥国的乐师？你跟他。。。”黎子信不解的问道。

  “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同乡。我解释道。

  “小薇，你真的决定了吗？不再去找凌烨？永远的离开他？”黎子信依旧带着一丝犹疑。

  我正想开口说话，包厢外面传来岳鸣的呼唤声：“小薇，小薇你在这里吗？”

  是岳鸣，这家伙怎么找到一品居来了？我从座位上跳起来，忙打开包厢的门，探出脑袋，正看到岳鸣在走廊的尽头探头探脑。我开声唤道：“岳鸣，我在这儿！”

  他回过头来，俊俏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笑容，但转瞬又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疾走过来，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通臭骂：“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要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可知道我差点把整个郾城都掀翻了，开始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看到告示后伤心难过想不开，现在看来，你倒是全无半点伤心，还跟朋友在这里相聚甚欢呢。要不是路过一品居时，跟这里的伙计小牛寒暄了几句，还不知道你跑这儿来了。”接着又是一阵数落和白眼。

  好吧，本来我就理亏于他，现下让他逮着机会数落我，也只有照单全收的份儿了。

  我拉着他进厢房，向黎子信他们介绍我身边的美男子，岳鸣。

  黎子信和蓝空，莫川三人含笑朝他点点头，而岳鸣倒好，眯着美眸，一副欠扁的拽样。我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干笑道：“呵呵，皇上你别见怪，岳鸣他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对你不敬！”

  “皇上？”岳鸣不解的问道。我点点头，这是他才谄媚的笑道：“在下不知道小薇口中的朋友竟是黎国皇帝，失敬失敬！”

  “不知者无罪，况且这次朕是微服私访，并无人知晓。”黎子信大度的笑道。

  “哦？皇上身为黎国的君主，竟微服私访到宣国的领土来了？”岳鸣狐疑的问道。可是这貌似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吧？

  黎子信望了我一眼，见我不语，继而说道：“朕此次实是为了参加宣国双王的大婚而来。提前数日到达宣国，就索性一览宣国的民风，体验一下这里的民情罢了。庆幸的是竟让朕在这里遇到了小薇。”

  “双王大婚？”我喃喃的问道。猛然想起刚刚岳鸣说的话：“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看到告示后伤心难过想不开。”什么意思？难道告示上的内容不是燕王凌佑举行大婚吗？怎么变成了双王大婚？另一个人是谁？

  “是凌烨，他跟凌佑同一天举行大婚，就在三天后天翊城的国都举行。到时普天同庆，与宣国邦交的国家都会派出使臣莅临道贺！”黎子信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声音如水平淡无波。可是这话在我听来却是犹如一把钝刀，深深的砍在我的心上，来回拉切。疼的连手都在颤颤发抖，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岳鸣见我怔在原地，担心的走到我身边，握住我颤抖的手，小声的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

  我对着众人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但我相信一定比哭更难看。带着一丝的哽咽说道：“我没事啊。岳鸣，是我抛下他的，既然他现在能找到一个可以给他温暖和幸福的人共渡一生，我应该替他高兴的，不是吗？”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压抑的情绪和疼痛梗在胸腔中，就像有人在扼住我的喉咙一般，痛的无法呼吸。众人担忧的眼神像光柱一样投射在我的身上，渐渐模糊。岳鸣的脸近在咫尺，而我眼前一暗，却是再也看不清楚。

  惊呼声缠绕在耳，而我真想永远沉睡下去，不要醒来，这样就可以不必承受那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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