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肃杀（二）

  这一夜，那刺眼的篝火下欢腾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换上去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哪怕多年后经历过那一次事件的人回忆起来的时候也难免心生恐惧。又有谁能料到，那被奉为神祇的男人们就这样的离去了。

  营帐外面，一片死寂，各国士兵陈列，脸上的肃杀之意像是将这阴暗的天空包裹住了一般。

  营帐里面一阵哀痛之声，谁又能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结局？

  “父皇……父皇……”南梦雅凄厉的声音不时的传来。

  营帐外面，那一身玄衣的男子捂着胸口，这到底是什么毒，竟然无色无味，连他也中招了。好在他多年来服用药石无数，身体较之常人抗毒一些，倒也无甚大碍，只是里面那些人，当时他们都喝了太多的酒。

  而这时一个人影走过来，“王爷，方才已经查明，此药名叫‘无味’，当真无色无味，被人掺在了酒中，普通的银针根本无法检验出来，若是喝的少，倒是不会有性命危险，比如昭宁公主，她喝的不多，所以无事，然而其余喝的多的人，却是……”赵楠停顿下来，看向了风祁。

  “继续说！”风祁双手背负，双眼慢慢闭上。

  迟疑片刻，赵楠继续说道：“烈风帝，青葙帝均已殡天，雪昭帝，翔扬太子以及朗王，功力极强，倒是挺过来了，却仍然在昏迷之中，另外，皇上他不行了。”

  不行了？风祁脸色一变，突然抓住赵楠的衣襟，他的眉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迟疑半天，厉声问道：“你说谁不行了？”

  赵楠的脸渐渐埋下去了，他低声说道：“王爷，皇上说要见您。”

  松开赵楠，风祁愣在了那里，他要死了吗？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让他死？风祁心里面此刻是惊怒交加，确切来说是悲愤交加，他一把推开赵楠，踉踉跄跄的朝着营帐里面走去。

  “皇上，皇上……”徐庭跪在床边，一声声喊着，可是床上的人两眼微闭，借着烛光，隐隐可以看见他眼底的余晖。

  床下边，跪着一地的御医，他们都低着头，看着里面的景象，风祁愣在了那里，原来他说的没错，不管生前如何的辉煌，死了之后也不过一抔黄土。

  徐庭忽然向后一看，看到了风祁，他连忙冲着风桓说道：“皇上，皇上，祁王他来了，他来了。”

  微微偏转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一身玄衣的男子，风桓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风桓那死气沉沉的脸颊，风祁醒过神来，朝着床边走去。那一年四弟死了，死在了宫闱权势的争夺之下，那一年母妃死了，死在了爱恨纠缠的绝望之下，这一年，父皇也要死了吗？死在了这天下霸权的争夺之下。

  跪在床边，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祁儿，父皇，父皇知道……你恨我。”风桓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声音恍若游丝，随时都可能抽离。

  微微闭着双眼，风祁沉声说道：“不要说了。”

  收回目光，风桓看着头顶，他一字一顿说道：“传朕谕旨，立祁王……风祁为太……子，在朕百年……之后，登基为帝，钦此！”

  徐庭一惊，看了风桓一眼，又看了风祁一眼，连忙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众太医也跟着跪拜。随后徐庭带着其余的人退了出去。

  沉默良久，那冷厉的声音渐渐响起。

  “你以为这样做就是对我的补偿吗？”风祁讽刺说道，“为了那个女人，四弟死了，母妃死了，而我也差一点命丧华云国，帝位，这怎么够呢？我要你日日受我折磨，日日备受良心的谴责。”

  风桓伸出手，慢慢握向风祁的手，低声说道：“恨吧，是朕……对不起你们，若来世，你我……还是父子，朕希望，我们能……是最平凡的父子……”

  看着那慢慢闭上的双眼，看着那安详的脸庞，风祁只感觉到心房像是塌落了一角一般。除却恨意之后，他到底该用什么继续活下去呢，终于，又要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曾问我，天下……与她，我要哪个？而我……终于，我能与她生生世……世不分离了……”话音渐渐低弱，他的手也渐渐垂下。

  “哈哈哈……”风祁忽而仰天长啸，原来他到死所想到的还是那个人，到底，他们又到底算是什么呢？这新仇旧恨又该要找谁人偿还呢？ 他阴冷的看着前方，还有一个人还活着啊，这多年的旧账加上今日的新账也是该一起清理了吧！

  而在这个时候，一处暗室里面，一个黑色的人影忽而扶住胸口，张口吐出鲜血，刚刚那一瞬间，他是怎么了？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他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算算日子，再过一两天，那药的效用也该过去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夜间，乌云将月光遮掩，遗留下一地的昏暗，官道之上，一辆马车停在了一边，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掀开轿帘抬头看着天空，还有一天就可以到达庆阳城了，若不是她中途身体不适，应该会更早吧，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刚才她突然感觉到心里堵堵的，微微蹙眉，她倚在了车栏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来来回回翻转着身体。

  “小姐，你怎么了？”黑暗中一个低弱的声音传来。

  听到水月的声音，莫云凌索性又坐起来，她神色微沉，“总感觉今天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小姐想来是多虑了吧，这些天因为赶路，您一直没有休息好，才导致多思甚至心绪不宁的，等我们到了庆阳城就好了。”水月一旁安慰道，这一路她的确是够辛苦的，时而呕吐不止，这喜害的太甚，等到了地方，她定是要好好服侍小姐的。

  莫云凌点了点头，“也许吧。”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的眉皱的更深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真的是太清晰了，但愿是真的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