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们母女再无任何关系

2016-11-02 作者: 冬迟一春
  与你们母女再无任何关系

  张蓦和路樵大惊,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直跳起来,一步跨至欧亚娴身边,一人一边伸手夹紧了她的双臂。

  邝云修的眸中先有愕然快闪而过,然后再是一丝怒气掠过,但他只是隐忍地绷了绷颊,面色瞬间沉下,却没有其他动作。

  “娴姨,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张蓦焦灼的大皱着眉头,急声道。

  欧亚娴烦躁的挣了挣手臂,却挣不开,她目眦欲裂,语声激动:“我干什么?我就是要教训这没良心的东西!”

  路樵狠拧着眉,担忧地看了看邝云修,他的眉眼有些冷,但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巴掌的打的不是他的脸。路樵不解,凭邝云修的身手,若是想避,欧亚娴肯定一根指头都沾不到他,他何必生受那一下?

  在几人的目注下,邝云修缓缓站起身,淡然看向欧亚娴。“娴姨,这下您满意了吧?”邝云修张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其实没料到欧亚娴会真的向他动手。他之所以生生受了那一巴掌,完全是看在昔日两人情同母子的情分上。自从他和宁绒在一起后,她就认定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今天找上|门,必定是知道了女儿受伤的事,来找他讨还公道的。这一巴掌,就当是他为了以往的恩义还她的一个公道吧。

  “满意?”欧亚娴原本端庄的脸因弥张的怒气而显得扭曲,她气势汹汹的大嚷:“小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受的那一刀要怎么算我都不满意!”想到女儿如今的处境,她是又心疼又愤怒,眼眶都红了。

  她咬了咬牙,怨恨满脸,“我以为你就是贪图富贵,才会忘恩负义将我们母女甩在一边,可没想到你为了攀上那个女人,坏到连最起码的良心都不剩了!小穗那么多年对你一心一意,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田叔又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这样恩将仇报?小穗为了那个贱人的爷爷受了伤,你不仅没有半分感激,反而还一脚把她踢开!你……你简真就是丧尽天良!”

  张蓦和路樵听得脸色都变了。两人都不清楚邝云修为何会突然将田穗赶走,也不敢过问,但以两人对邝云修的了解,知道这件事定必事出有因,绝不会是像欧亚娴说的那样不堪。

  路樵心里更不是滋味,像是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几百只小爪,齐齐抓向他的心。

  “邝云修,你不要欺人太甚!那个贱人的爷爷的命值钱,难道我女儿的命就不宝贵吗?在我眼里,那贱人全家的性命也抵不过我女儿一条命珍贵!也就我女儿才会那么傻,明明知道你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还是心甘情愿、拚死拚活的为你卖命,竟然傻到连情敌的爷爷也愿意舍命去保护,可你是怎么对她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欧亚娴越骂越怒,声音尖厉,仪态全无、满脸通红,口沫星子乱飞,胸脯激烈起伏,若不是手臂还被人抓着,说不定就一头扑上去,对着邝云修既动口又动手了。

  邝云修脸色越来越难看,双唇几乎已抿成一线。如潭沉幽的眸不避不让地直视着欧亚娴像要喷出火来的双眼,沉声道:“我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解释的!您愿意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吧!您手也动过了,人也骂过了,该满意了,我还有正事,恕不奉陪了!”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可欧亚娴肚里还有一腔天大的委屈,哪里肯就此罢休,她已是骂得兴起,张嘴就来:“我就是那瞎了眼的农夫,好捡不捡,去捡一条毒蛇……”

  见欧亚娴丝毫不肯收敛,而且越说越口无遮拦,邝云修和宁绒都被她骂得极狠,张蓦听的心中早就冒出一团火来,但终究顾虑着她是田穗的母亲,所以一直强忍着,现在听她又将邝云修比作毒蛇,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娴姨,这里是办公室,您这样大呼小叫的……”

  “怎么?害怕别人听到?怕就别干亏心事呀!”欧亚娴冷冷嘲笑一声,语气尖刻,然后又不屑地剜了邝云修一眼,狠狠道:“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女儿的委屈,她是人善被人欺……”

  “人善被人欺?”一直默不出声,但脸色幻变不定的路樵突然截了欧亚娴的话头,嘴边似是扯了一丝苦笑。他松开欧亚娴的手臂,顿了顿,似是心中挣扎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声音低涩凝沉:“您真的了解自己的女儿吗?您只看到表面,您知不知道,她在背后恨宁绒恨到想要她的命!”

  欧亚娴呆了一下,张蓦和邝云修却是面色一凛。

  很快欧亚娴就反应过来,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侧过眼瞪了路樵一眼:“那个贱人抢了她的心上人,她能不恨她吗?”

  “恨?她哪里只是恨恨就算了,她是恨不得宁绒在这世上永远消失!”路樵的脸上有一丝怆然。

  他虽然对田穗很愤怒,但其实还是不愿将她的阴暗公布于众的,可现在欧亚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邝云修头上,而邝云修又明显不愿意自辩,他如果再继续沉默,怎么对得起被人冤枉而枉担恶名的自家老大?

  此话一出,邝云修和张蓦两人的脸色微微变了。欧亚娴这次也多少回过些味来,面上僵了僵。

  “你胡说什么?”欧亚娴面色焦燥。

  路樵眼色复杂,眼光在邝云修的面上一滑而过,黯淡地望向欧亚娴。

  “田穗早被自己的执着蒙住了心智,她相信只要宁绒死了,修哥就会是她的。她假意和我走得很近,实际上是想通过我了解宁绒的情况,她还偷偷监听我的电|话,知道了宁绒的姑父想除掉她,在我们到成都设局要抓宁绒的姑父的时候,她猜到我们的计划,就悄悄地将消息透露给宁绒的姑父,让他临时逃脱,希望将来能借他的手除掉宁绒。”

  张蓦震惊地睁大双眼,握住欧亚娴的手猛地一松,声音已是拔尖:“那个泄密的人就是田穗?”

  路樵默然的点了点头。不敢接触邝云修射向他骤然变得冷厉的两道视线。

  张蓦一时像咽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只觉气不打一处,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出一句粗口:“我靠!”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了!

  邝云修原本沉着的面孔,一点点森冷起来,眉目间夹着一丝明显的怒意。

  欧亚娴一时也是骇住。前阵子宁绒与萧良行的事闹得全城皆知,她也知道。但她哪里肯信自己那温婉深情、孝顺善良的女儿竟会那么狠毒,会想要别人的命?她也恨宁绒,但她再怎么恨,最多也就是咒咒她而已,真说到动手去要宁绒的命,在她也是不可想象的。

  欧亚娴稳了稳心,怒视路樵,激动的嚷起来:“你不要诋毁我女儿!小穗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等路樵回应,张蓦就悻悻向欧亚娴开喊,“这世上最不可能诋毁田穗的人就是他!”话完懊恼地瞪向路樵,“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瞒着我们,如果今天不是你上来闹,他恐怕会替田穗一直瞒下去!路樵,你真是脑子进水……”

  “够了!”邝云修突然冷喝一声,张蓦张着口便吐不出字来,路樵垂着眉眼,像是愧疚,又像是悲哀。

  欧亚娴面上一凛,她觉得有股强大的压力直直迫来,那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全身肃冷,眉眼阴鸷,让她既感陌生又有些害怕。

  “娴姨,从今天起,我与你们母女再没有任何关系!以前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牵联,也不管田穗曾经做过什么,今天都一笔勾销!请您回去转告她,如果她敢再对宁绒和她的家人起半点坏心,我不会再顾忌她是谁的女儿,和我作对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她应该心里清楚,就让她好自为之吧!”

  明明邝云修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欧亚娴却不知怎地,只觉一股寒意从骨子里直渗出来,她从来不知道,那个从小在她眼前沉静少语的孩子,竟会有这样阴冷骇人的气势,她的面色一下有些灰白。

  路樵与张蓦也是面上一震,他们知道,邝云修是动怒了。宁绒就是邝云修的底线,触到了这条底线,就算是欧亚娴母女,他也绝不姑息。

  “你想……想怎么样?”欧亚娴的气焰不觉矮了下去,声音里有些发虚。

  邝云修没再看她一眼,走出几步,背对几人,沉声说:“张蓦,送客!”

  张蓦黑着脸,对着欧亚娴紧抿的两片唇稍稍一开,沉声道:“请吧!”

  欧亚娴身子微微一颤,怔怔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如石冷硬,她的心也像堵上了一块巨石。她哆嗦了几下唇,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原本她只想来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可怎么会让人揭发出女儿才是蛇蝎心肠的那个人,就连和她情同母子的邝云修也彻底要和她们断绝关系?

  那种从道德制高点一下滑落至泥泞之中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堪而又惶恐。欧亚娴便像是一下丢了魂似的,心中一片凄凉无措。

  “走吧!”张蓦又催了一句。

  欧亚娴眼眶渐渐湿润,却终于抬起沉重的脚步,垂头随张蓦出了办公室。

  门一带上,宽敞的办公室就只剩邝云修和路樵两人,还有,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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