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怒冲动手 胆

2013-04-06 作者: 清若七
  “阿若没与你一处?”

  林嗣墨心念一转,面色迅速平静下来,拉开雕花缕空靠背的椅子坐下来,斜起嘴角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了,“不急,且喝了这好酒再说”

  夏若再睁眼时,鼻尖飘过几许薄荷香,醒神了几分,身侧一人也无,全身也提不起半分力气,缓缓转首去看四周,赫然入眼的是一面极其奢华的屏风,极长极高,题字落款的居然是阿碧的小印

  她脑中轰隆作响,莫不是翰深之又将自己虏去了北狄?

  却也没道理这样费周折,夏若疲乏得紧,敛目细想,敢在林嗣墨身后仅仅数十米的位置将自己迷晕,必是做了万无一失的打算,最要紧的是,那主使之人在这幽州认得他二人

  屏风外头似还有空间,她凝神去听,一阵愉悦的轻笑声传来,声音极其熟悉,果然是林显季!

  “弟弟急性子,来得也快”

  她心神俱裂,再去听时,是林嗣墨隐忍着带了寒意的语气,“阿若人呢?”

  她张口欲喊,却是半分力气也发不出声

  林显季似是低声说了句什么,屏风外静了半晌,有椅子拉开滑于地面的声响,入耳清晰,夏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卧于室内的一张挨地的矮榻上,外面的一丝响动都听得极为清晰

  “不急,”却是林嗣墨笑着说了声

  夏若转念想去,林嗣墨必然是发现自己不见了才忙忙赶来赴约,也不知林显季使了什么法子,不觉咬牙切齿于心中暗骂,果然是好手段!

  二人似是举杯对酌了几个回合,终是林显季开口道,“方才弟弟问我阿若,可是她出了事情?”他又抽气“咦”了一声,“明明是形影不离的,怎么这会子她却不在?”

  这话听得夏若冷笑连连,林嗣墨却像忍着一般不开口了,林显季又笑,屋内斟酒的细流声汩汩作响,“所以依哥哥看,这世上的事情说不的准,便凭你再如何信誓旦旦,也敌不过更急切的人趁你不备夺走她”

  语气中满满的得意却也没让林嗣墨恼起来,“这样说来,二哥倒是知晓这区别了?一个是两情相悦,一个却是强取豪夺,这二者意味,可真真是差得远了不止一点半点,”他声音悦耳似鸣玉琅琅,“二哥你说,是也不是?”

  林显季似被噎得不轻,“既是如此两情相悦,那为何你到现在都瞒着不将她身世告知于她?”

  身世?!

  夏若的心猛地一顿,片刻过后又是更加急促地砰砰跳起来,耳边只恍惚听得林嗣墨低低的声音,“时机成熟之后,我必会一五一十地与她说清”

  “可你明知她留于幽州便是想将之前身世种种尽数弄清,那我便问你,你在等个什么时机?”

  “什么时机我自己心中清楚便可,不劳烦二哥操这份心了”

  “那你便去北狄亲自迎她这公主回来罢!若是慢了一步,”林显季突地放声一笑,“我已向父皇请旨,与北狄重修旧好,迎娶他北狄王室公主”

  夏若诧异林显季竟在暗地里知晓如此多的事情,可北狄还有位名正言顺的公主,或许轮不到她头上也未可知

  她心安稍许,林嗣墨似是说了句话听得并不真切,又听林显季张狂道,“我自然知道她现下并未入北狄王室族谱,可凭这些也能难得住我?她有母亲为北狄王后,我若求娶不得,便找她正做着幽州司马的父亲好了!”

  外室霍地有茶盏摔碎的声响,清泠刺耳,夏若双眼黑了半晌,巨雷轰顶之滋味,怕也不过如此

  为何,竟无端成了那顾大人的女儿了?

  夏若只觉荒诞无稽,咧嘴想笑,泪却涔涔顺着眼尾滑入鬓里,似转瞬便被寒意冻成了冰,刺骨无比

  林嗣墨狂怒地吼了起来,“你若敢如此,我必让你凄苦一生!”

  林显季有些放肆地笑不可遏,“既是已经抱得美人归,又于两国交好有如此贡献,怎可能会凄苦?怕是世间荣华,得意至极,也及不过如此了”

  林嗣墨似挥了拳头嘭地招呼到林显季脸上,“无耻之徒!你以为阿若会顺从于你?”

  “你不过是对她好些,你能做的我统统都能,她为何不会倾心于我?”林显季声音有些抖,像被人掐住脖颈喘不过气来一般断续道,“况你三番两次地瞒她,前有林嗣言之事,现又是对她关系极大的身世之事,她对你心意不变才怪”

  林嗣墨咬牙道,“你信么,我今日便能让你这条命交待于此处!”

  林显季笑得还是邪肆,声音虽越来越低,却也不松口,“我处心积虑这几年,一直不如熙王府,便终于能强过你们这对双生子了,为何要改主意,”他强撑着道,“你……你若是将我的命在这儿取了,便等着父皇来将你尸首悬于正武门罢,也让阿若看看……”

  林嗣墨将他狠掼到地上,转身拂倒了满桌的碗盘,叮当碰落的声响清鸣不绝于耳,夏若心底透亮一片,也是透凉一片

  林显季能有如此心机步步为营,居然于林嗣墨同时知晓自己便是那顾大人的女儿

  她闭目心如死灰,想必北狄王后当年错吃了药才与旁人暗结珠胎罢

  若是林显季以此不堪之事相逼于翰深之与北狄如今的太后,为隐瞒这一天下之大不韪一事,翰深之必会取自己母亲的名声,舍了她这半路得来的血缘不深的妹妹

  也怪道林嗣墨如此气急,平日里那样好的涵养,也会差点失手要了林显季的命

  那人低低一字一句道,“你,等,着!”

  随即响起拂袖的声音,之后,便是静寂里突兀地一声轻笑,林显季霍地移开屏风走了进来,“阿若,这出戏你可看得满意?”

  夏若闭目假寐,林显季衣袖窸窣了一阵,鼻尖便闻到一阵异香,夏若试着动了手指,果真,四肢俱无阻碍,她赫然睁目,翻身坐起便扬手欲甩他脸上,却在半路上遭他架住

  他低低凑近了轻浮地笑道,“才刚有了力气,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放开我,”夏若冷冷扭头,“我得回去了”

  “回去?”林显季似将这两字细细咀嚼了一番,点头做作地恍然一番,“也不急着与你父亲相认,他现下还不知道呢”

  夏若猛地推开他道,“滚远些,便是你这副德行,我……”

  她气得说不出话,只觉被欺侮得不行,林显季却故意曲解道,“我这模样,可是京中多少闺阁小姐求着也求不来的”

  她冷着脸不理会,室内静了一会,他又转了话锋,“可我却想独对你一人好,她们便是万人,也不及你半分”

  夏若突兀地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转而越笑越急,到最后竟是眼眶里都笑出了泪,“这话我倒是听得多了,你们明着暗着都将我当猴儿耍呢”

  林显季沉了脸,“是他不愿告知于你,你看,我可未瞒你半分”

  “我要回去了,”她不顾他一脸讨好,径直站起身来,“还请和王殿下高抬贵手,放小官走人罢”

  林显季默然看了她一会,痴黏的目光倒显得夏若更面无表情,好半晌林显季低低叹了气,“阿若,今日之事,我希望你能记住”

  夏若虚浮着步子,出了酒楼却茫然不知该往何处,林显季从后头侧身走过,似于袖中不经意遗了张纸片,夏若弯身捡起一看,是一张从此处回顾府的路线图

  她心里异样地拢了袖目送他走了远,才提了步子慢慢往前走去

  府门口的雪扫得差不多了,下人们爬到树上将压坏枝条的雪块抖落下来,一个不留意,夏若正巧从树下恍惚着走过去,簌簌的密实雪块尽数落到阿若肩头发间,顷刻便融进了衣料里

  下人忙不迭地赔罪,夏若似丢了魂儿地不歇脚地向前走,也似听不见旁人道歉的声音,那雪贴着肌肤寒凉的感觉更是半点知觉也没有

  走到自己住的房里,一阵暖意轰地袭来,整个人愣了愣,回过神来,林嗣墨正负手立于几步远处静静地看过来

  他没有酒楼里的那般失态,依旧是衣着齐整光鲜明媚地朝这边笑来,“去哪里玩得这样疯,发梢里都是雪籽”

  说着便倾身过来作势要替她拂去,她却不自觉侧身一躲,二人都是怔了怔

  “无事,这些让下人们做就是了,”她却也不叫下人进来服侍,自己垂着眉将大氅解了,又坐到内室的梳妆台前,照着镜子将头发理顺了

  林嗣墨不像往日跟进来,只在外室遥遥默然看着

  夏若回头朝她嫣然一笑,像以前嬉闹着问,“你说,这世上的许多人,是不是只看其表象,觉之入得眼入得心,便再也不会疑心其他了?”

  林嗣墨捏了拳,手背青筋浮现着,也不过多时便都隐去,也似她那样回着笑过来,“你可是知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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