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辞别旧岁

  太阳渐移西山，冬风袭来，微冷。

  三皇子殿下看着曦月公主离开的背影，伸手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为什么钟楚会拒绝灵族的庇护，现在正是崇文院备受打压的时刻。有个能抗住皇帝陛下威压的势力，既然已经伸出了橄榄枝，钟楚为什么不接下，何况还是如此的顺理成章。他原本舒展开来的脸庞，再次紧紧的皱缩起来，像是突然间吃下一丸药丹，苦楚不堪。

  三皇子殿下转头看向迟不饱，见他的眉头仍然皱着，似乎一直就没有舒展开过。

  为什么迟不饱什么都没有说，钟楚竟然没有想过去问下迟不饱的态度，他自己竟然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原本崇文院在皇帝陛下那边是眼中钉，这下让灵族也觉得崇文院似乎是不识抬举。两边都不待见，这下可怎么是好。曦月公主虽然平淡的离去了，并未表露出什么其他的意见，但是她身后的那些灵族权贵们又会怎样看这件事情。

  曦月公主敢在关键的时候出手搭救，肯定是灵族权贵们仔细考虑过得，因为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在挑战皇帝陛下的底线。现在他们未能如愿的让崇文院作为他们手中的筹码，可以想象那些灵族的权贵们绝对不会舒服。更何况那些老精灵们，如今根本不把人族给出的条件放在眼中。

  二皇子殿下与木止情更加的意外。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简直让他们如同活在梦境中一般。

  先是必死无疑的钟楚被曦月公主救下，又是灵族想要庇护崇文院，如今却被钟楚明确拒绝。

  在曦月公主要送给钟楚图腾圣像的那一刻，木止情心中变得万念俱灰，他已经认定钟楚会理所当然的接下。然后借着灵族的威势抵挡住来自外部的打压，他后悔的捶胸顿足，为什么不早早的杀了他，就算暗中除掉他也好。

  就在他大失所望之际，钟楚竟然拒绝了来自灵族的好意。

  这又让他心中有了希望。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直坠九霄后，再次腾空万里。

  他心中又再次充满了对钟楚的鄙夷，这样的好机会都给错过了，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竟然让自己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木止情摇摇头，心情好了很多。不过下一次就没有人会突然出现来帮你了。下一次，你必死无疑！

  木止情看着二皇子殿下，稍微的摇了摇头。

  二皇子殿下点头回应，心中似是不甘。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举着一杯酒，对着今天诸位来宾说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此见到诸位宾朋，真是三生有幸。本王还有事情处理，先行告辞！”

  他喝完这杯酒，对着自己的随从说道：“回王府！”

  还没有等钟楚与迟不饱行上送客礼，便登上了自己的车架，绝尘而去。

  众人见到二皇子殿下先行离去，又看到受了重伤的钟楚，在座位上痛苦的表情，也便一一向着他们道别，紧随其后，陆续不断离开。

  叶止风临行前，对着钟楚深深作揖。

  之前的惺惺相惜之上，莫名的多了一份敬重。

  其他的国术五杰，除了昏迷过去的百鬼，都对着钟楚漠视而去。

  。。

  。。

  爆竹声中，离辞旧岁。

  钟楚人生中的第十四个新年，竟然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上一次在宫中受的五十杖责，导致了他躺在床上一月有余，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这次不知道还要趟多久。

  妖圣纯阳精血助他恢复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这次受的伤却是极重。

  还好有严小晶在自己身边。

  她已经说服了照顾自己起居的老妈子，经过了严大管家的允许，住进了崇文院。她每日晨起赶往神都内院修习，傍晚时分则会匆忙的赶回来，照顾受伤的钟楚。又是给他上药，还要给迟不饱做饭。想必在钟楚最无助的日子里，严小晶才是最为辛劳的，但是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钟楚看着严小晶忙碌的背景，心中生出很深的歉意，自己每次受伤，最揪心的还是严小晶。

  “这还是我在北原时，认识的严家大小姐么？”钟楚坐在床上，看到正端着药走进来的严小晶，故作感慨的笑着说道。

  严小晶瞪了钟楚一眼，她看着全身都被包扎住的钟楚，有点生气。

  她拿着汤匙，舀起一勺药，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送到钟楚嘴边，说道：“严家大小姐？呵呵，还不得照样伺候你这个院长大人！这才到了帝都多久，又是坐牢差点被砍头，又是受了两次严重的伤，命都快送出去了，还嘴贫！”

  说到这里，严小晶眼圈有点红。在这一桩桩的事情中，皮肉疼痛是钟楚受的，可是这其中的担惊受怕，却是她一个女孩子自己承担的。她有点委屈，可是对谁都没有讲过。她扭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

  钟楚看到严小晶的表情变的有些失落，默默看着这个一直在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女孩子，心中也突然有些酸楚。钟楚能稍微的理解到一点，也能感受到严小晶的丝丝情义，他知道让严小晶受了许多委屈，让她屡次为自己担忧。

  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变强，给你撑起一片天，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钟楚在心中对自己默默的发誓。

  等严小晶平复下来，钟楚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模样，倒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青琳姐姐么？”

  钟楚一脸认真的盯着严小晶，对她说道：“当然不是！”

  “那还会是谁？”

  “陆大哥的媳妇，小玉嫂！”

  严小晶白了钟楚一眼，因为她先前听陆老伯说到过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妇。

  她有些不满，盯着钟楚说道：“你是在说我长得显老么？”

  “不是，不是！你这么漂亮，神仙都看不够，怎么会显老。”钟楚急忙解释道，“我说你现在就像是一个会体贴照顾人的小媳妇！”

  严小晶一听钟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丝毫不差于熟透的红苹果。在微微跳动的火烛光下，显得是那样的娇羞。

  她与钟楚对视的眼睛，水汪汪的盈动着。

  她心中一颤，背后突然一阵温热。

  转而赶紧的移开自己的视线，闪躲开了钟楚的目光。

  她此刻是欣喜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

  过了好久她才又舀起一勺药，粗暴的送到钟楚张开的嘴中。

  “烫！好烫！”钟楚一边不断吧唧着嘴巴，一边含糊的叫道。

  经过钟楚这么一叫，她才发现是自己忘了给他吹凉。

  “你想烫死我么？”

  “烫死活该！”

  “谋杀亲夫？”

  “你。。！嘴贫，掌嘴！什么时候学的这样，满嘴没个正行！”

  “哈哈哈！”钟楚坏笑。

  “罚你今天把药渣都喝下去！”

  “遵旨！”

  坐在外厅正在吃饭的迟不饱与严冬，听到他们的对话，差点没把饭给吐出来。

  严冬看着正在冲着自己坏笑的迟不饱，轻哼一声，大声说道：“要放烟火了！快点喂药。还得把他这个大粽子抬到朝露台呢！真是麻烦！”

  朝露台上，钟楚躺在严小晶搬来的竹椅上，看着漫天炫丽的烟火，衬着点点繁星。

  流光溢彩，五彩斑斓。

  声声响彻天地的爆鸣散尽，似是与旧岁的告别。

  道道绚烂夜空的光彩升空，似是对未来的相迎。

  迟不饱看着这美丽锦绣的夜空，似是陶醉了。他对躺在竹椅上的钟楚说道：“我的小钟院长，来年有何祈愿，不妨说来让大家听一听！”

  钟楚看着他们三个人，慢慢的说道：“第一是修行，突破脱凡人境。这第二么，就是盖房子！”

  他看着这夜空中的烟火，说出了来年的祈愿。

  严冬听到他说的话，感觉钟楚太没有上进心，也搞不懂他要盖什么房子。

  他对着钟楚，一口气说道：“什么？就这些！才突破脱凡人境！不过盖什么房子又做什么用？”

  钟楚心里却觉得还是有困难。突破脱凡人境就好，到现在他自己还不是一个武修，因为根本就没有武修境界。虽然他能稍微的驾驭住自己的灵识，可以抵挡住一次百鬼的普通攻击。但这些对于钟楚来说是远远不够的，纵然自己十分的特殊。

  “境界的事就这些，你们也能察觉的到，我的修为进步的很慢！”钟楚很是有些无奈，不知道驴魔王回来之后，能不能带来一些好的方法。

  他又指着残破的崇文院说道：“偌大个崇文院，现在就是一片废墟。再说地下室的那些书籍，都发霉长毛了，要赶紧建一座藏书楼！”

  严小晶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哪里弄钱去呢？三皇子殿下因为上次帮助你们重建朝露台，已经受了皇帝陛下的责骂。一座平常的藏书楼，至少需要几千两黄金，谁肯帮你们建？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再说严大管家也肯定不会给！”

  钟楚笑着说道：“皇宫密道下的密室里有么！把那些墙壁上的金箔刮下来，足够了吧！”

  迟不饱一万个不同意，他鄙视的看着钟楚，竟然打起了那里的主意，说道：“不行！那里已经成了他们的墓冢，不能再打他们的主意！”

  “他们？”严小晶有点不明所以，不知道迟不饱说的‘他们’是谁。

  迟不饱平淡的说道：“两个苦命的人！不要多问了。”

  他不想告诉严小晶与严冬，他们是圣后娘娘与世尊大人，更不想钟楚去把那里墙上镀的金箔给刮下来。

  驴魔王都把圣后娘娘宝座下的兵器给强行带出来了，钟楚就别想再去动里面的黄金。

  那是他们最后的尊崇，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四个人在朝露台上聊了很久，直到烟火散尽，才回到了石楼。

  在这深夜时分，崇文院中还有一人也在看着烟火。

  三百年来，每到今夜都是如此。

  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无泪泊聚贤亭顶上。

  帝都鼓楼梵音钟响起。

  钟声雄浑。

  新年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