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修行开始

  水铃儿擅闯酒窖是大事，三果老联名上书曦穆彤明确表达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的观点，以他现在的年纪不好好教导将来必成不了才，所以此次必须严惩。

  竹仙兄弟再三盘问，无奈水铃儿的嘴就像被胶住一般只说是自己贪玩误入。

  竹月深知他天分奇高，一肚子鬼主意，能一直从自己的寝殿摸去糊涂殿还换上竹叶灵童的装束找出酒窖处所，绝不是贪玩那样简单。想用指天禅探他大脑，却感觉他已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命悬一线的魔婴童，不能再把他当做一件物品来处置，所以忍住没用，希望他终能自己坦白。

  为平息事端，曦穆彤将三果老与竹仙兄弟唤至归来殿，将前后经过问清楚，心中猜出个七八分，又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水铃儿擅闯酒窖罪不可恕，但是尚在幼年不应重罚，就让他在玄冰洞中禁闭三天，谁也不许去看他。众位果老你们可满意？”

  那玄冰洞是极寒之地，洞中又有冰蜂威胁，这种惩罚就是成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曦穆仙口中的幼童？老头子们虽然心中愤怒，但传道授业几百年，是极爱护孩子的，一听这判罚，反而怒火全消支支吾吾起来。

  竹星却早已忍耐不住，上前拱手急道，“姑姑，您这罚的也太重了，别说三天，哪怕三个时辰铃儿恐怕都熬不住，这不是明摆着要命丧玄冰洞么！”

  再看竹月，他竟没有像上次水铃儿吞食天露滴时那般慌张，静静地站立一边，沉默不语。

  曦穆彤也看了看竹月，对竹星道：“个中缘由你日后自会明白，此事就此议定，大家散去吧。”说罢转身离去了。

  水铃儿终于彻底酒醒，从床上起来后一直不吃不喝坐在窗前发呆。他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大了，但不知姑姑和师傅打算怎样惩罚自己。但是，这些都太次要了，最令他难过的，是他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现在一定很恨自己吧？师傅说不定已经开始后悔收自己这么个“坏孩子”为徒了吧？最可怕的，他们会不会因此不要他了，把他赶出稽洛山？

  想到此他觉得浑身打颤如临寒冬，两颗伤心泪又淌落下来。他在心里呼喊，“你们惩罚我吧，铃儿错了，铃儿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可是不要赶我走呀！”

  正胡思乱想，有人敲门，随即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竹叶灵童，手上还端着个五彩的盒子。水铃儿看看他，脑袋又转向窗外，兀自不语。

  竹叶灵童将盒子放在案上开口道：“小公子，在下奉曦穆姑姑之命前来见你。”

  听到此话水铃儿心中一凛，“难道姑姑要他来打发我走？”于是惶恐地转过身，呆愣愣看着他。

  灵童继续说道：“我叫斗斗。”

  “斗斗？”水铃儿一听这名字立时忘了恐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是竹叶灵童的头头斗斗？”

  叫斗斗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小公子，我们的统领是兵龙和兵虎大人，我不是灵童军头领，只是大家喜欢我罢了。”

  “哦……”水铃儿脸一红，摸了摸脑袋，“姑姑，为什么要你来见我？”

  “小公子，我们竹叶灵童是精灵之身，精灵天性好酒。但稽洛山安危关系三界，如此重任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稽洛山建山以来对于酒就是严加管控的。我们每月会由三果老分配饮酒一次以提振神元，如遇佳节也会被恩赐饮酒，只是不可过量。小公子欲与我们交朋友是竹叶灵童天大的荣幸，但实在不必冒大风险行此下策去为我等偷酒。若小公子有何闪失，斗斗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并且，就算你偷得酒来，以灵童军严密的军纪，我们也是断不会接受的。”

  斗斗一席话，说得水铃儿又是羞愧又是惊讶。他那小脸已红的快喷火，问道：“可是，姑姑是怎么知道我这心思的？我谁都没有告诉呀？”

  斗斗道：“曦穆姑姑洞悉天下，你这点小心思怎么会瞒得过她？并且，你被酒香熏生病后，捉衣嫂已经去向姑姑和竹仙们请了罪，然后被罚去净水阁干了三天苦力。”

  “净水阁？”

  “嗯，就是洗屎尿桶的去处。”

  水铃儿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来，可怜的捉衣嫂啊，本来自己是要帮她打马虎的，最后却反而因为偷酒之事害了她。

  斗斗一句废话都不多讲，目光转向案上的五彩盒子，“这是姑姑赐你的凤羽宝甲，此甲由凤羽炼化，柔软无比，却能抵抗绝大多数神器攻击，还能随着你的身体长大。是冬时暖夏时凉的宝物，你速速穿上，等下就用到了。”

  “啊？”水铃儿大惑不解，还要发问，斗斗却已走向门外。临出门，转头补上一句：“三日后从玄冰洞出来，如小公子此心依旧，斗斗和小公子就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玄冰洞，三日，独自一人……这就是对自己的处罚。”

  水铃儿哭丧着脸，被两个竹叶灵童押解着艰难地走向百香谷。百香谷几乎是稽洛山中他最喜欢的去处，可现在却成了自己的“行刑地”。

  曦穆仙赐的凤羽宝甲他已作小衣穿在身上，他不明白为何姑姑要惩处他却同时又赐来如此珍贵的宝物。这是原谅他了还是没有原谅啊？

  他自顾痴想，却已来到玄冰洞前。举目看，百香谷犹如举行盛事般被一队灵童军团团围住，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玄冰洞。月竹仙刚刚收徒就要罚徒了，这一奇事引来了更多村民和仙人围观，可比上次在落音竹宇大殿的收徒仪式热闹多了。但是人群被灵童军隔开，只能在远处围观。捉衣嫂和碗仙也挤在其中，满面关切的望着他。

  二灵童押着水铃儿转过身面向大众，双膝跪倒。他不敢看眼前的师傅师叔和三果老，深深埋下头去。

  竹月面如寒霜，背着双手望向远山，冷冷道，“水铃儿，你入我门下至今不过短短数日，却擅入糊涂殿醉翁亭盗酒。此乃重罪，你认是不认？”

  他泪眼婆娑，点点头轻声道:“我认。”

  “奉曦穆仙之命，罚你入玄冰洞独处三日思过，你是否接受？”

  “我……接受……”

  他话语虽轻，但此时大家都屏气凝神四下一片静寂，且山谷中回音甚重，所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等他说“接受”后，人们才开始一阵窃窃私语，但旋即又静了下去，等待月竹仙开口。

  沉默良久，竹月宣布，“灵童军听令，将水铃儿押入玄冰洞。”

  这一声，终究还是让人群炸开了锅。许多人本还抱着幻想，因为这小孩太顽皮，仙族人用玄冰洞吓吓他，孩子一求饶就会算了。这时看，却是真真的要把一个五岁孩童活活扔进去。玄冰洞是啥去处！三天不见天日，那这孩子还能活着出来吗？

  一旁三果老刚才一直故作镇定，勉强不失百年来保持的倨傲神态，这时却也按捺不住了，自觉是他们闹得太过分了才会出此后果。孩子错得再远也只是孩子，不至于搭上性命啊。

  林果老最德高望重，迈前一步拱手道：“月竹仙，我看这事要不要从长计议？”

  竹月冷漠地将手一扬止住他，“曦穆仙已明令此事成定局，林果老不必再多言。”

  几日来，水铃儿万般愁绪淤积于心，现在被众人一闹，再想到独入玄冰洞的种种可怖，最后一道情感防线终于崩溃，几步爬前抓住竹月衣襟放声痛哭，“师傅，铃儿知错，铃儿愿意受罚，可这一去铃儿不知还能不能回来，铃儿舍不得师傅啊！”

  此言一出，旁边竹星跟着崩溃，冲过来一把抱起水铃儿怒道：“今日谁敢将我侄儿送入洞中我誓与他势不两立！”说完竟抱着他要冲出灵童军包围。

  竹月一声断喝，“竹星你太放肆了！速速将我罪徒放下！”然后示意灵童军制服竹星。

  “好一个罪徒，竹月，我算是看透你了！懵懂五岁孩童能有什么罪？你就当真如此铁石心肠要置他于死地？你再不是我兄长，我没有这么毒辣的兄长！”竹星已失去理智，抱着水铃儿欲突围，却被灵童军团团围住最终水铃儿被抢走并送回原地跪下。

  竹月实没料到竹星会冲动至此，怒喝：“灵童军，将星竹仙押回他孤独殿禁足三日面壁思过！”

  竹星就这样被拖走，边走边呼嚎，“除了禁足你还有什么花样？不如你把我和铃儿一起送进玄冰洞让我们一起死在里面！我求之不得…。”

  竹星远去，水铃儿紧紧抱住竹月大腿哭成泪人，“师傅您放过星师叔吧，我害得他的衣服都成了碎片，现在又被禁足，我对不起他呀！”孩童之言，天真无邪，旁人听着心中想笑，却变成泪夺眶而出来。围观众人无法忍受，齐齐跪倒呼喊“月竹仙手下留情，饶了水铃儿吧！”

  竹月脸上的寒霜慢慢融化。他低头俯视水铃儿，蹲下身，抚住他双肩，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铃儿，记住，进入玄冰洞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害怕。你将获得指天禅第一层口诀，牢记它！你要珍惜，今日是你修行开始的第一日。”

  竹月使用腹语传音，只有水铃儿能听到。他蓦然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师傅喃喃道，“今天……是我修行的……第一天？”

  目送水铃儿的小小背影消失在玄冰洞口，竹月只觉心痛欲裂。就算他用比寒冰更冷的冷漠掩藏内心对这个孩子炙热的情感，这情感也只会比竹星更强烈千万倍。但是，铃儿是魔婴童，注定要承受与其他孩童不同的命运。他唯一好好活下去的方式，就是修炼。

  在竹月的内心深处，他多希望水铃儿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就算自己是他的严师，也必会给他幸福快乐的童年。如果铃儿并没有在曦穆彤约定的三月内练成一成指天禅，如果最终他未踏上修仙路，是不是这样才是最好？那么他自己也就不会有，在剩下寿数不多的岁月里，失去他的风险。

  远处高耸的真龙峰上，曦穆彤驻足于被云雾层层环绕的缥缈殿前，平静远眺玄冰洞口发生的一切。

  她在心中默念：“铃儿，你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无论我们给予你什么，你都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取自己的坚强与力量，只有这样，别人才无法将这种力量从你身上夺走。姑姑相信，三日后你必能从那玄冰洞中走出，脱胎换骨。”

  正自语间，一个蜜蜂大小的东西嗡嗡飞到她眼前。只见这东西着实怪异，蜜蜂一样的身体与翅膀却长着张奇丑无比的人脸，头顶光秃秃的，耷拉着几根细毛，五官挤来挤去向她着打招呼。

  曦穆彤一惊，“密语修罗？这不是神族已消失百年的信使么？竟然又现人间？”

  她立即伸出手掌，密语修罗从口中吐出一个圆圆的小泥球，她手指轻点散去泥土，露出一张纸条，上书“魔婴童火铃儿，东都洛阳，宇文化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