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挂上了那台红色的值班电话，胡斐然接过关云手中的任务记录本，在确认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抬头看向了关云：“拉战斗警报！”

  利落地一点头，关云大步走到了连队办公室内一个小隔间里，用力按下了墙壁上孤零零的硕大红色按键。伴随着关云那有力的动作，整个大功一连的营区之内，顿时响起了短促有力的警报声响，各个班宿舍内的红灯，也开始一明一灭地闪动起来。

  没有喧哗，更没有一丝的慌乱，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大功一连的所有战士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连部前的小操场上。值班排长在迅速整队之后，还没来得及依照条例向站在连部门口的胡斐然报告，胡斐然已经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值班排长想要抬手敬礼的动作：“接到上级通知，一批牧民在进山放牧的时候，遇见了狼群袭击。当地的武装基干民兵在前往解救的时候，遭遇了突发山崩阻路，短时间内是赶不过去了！现在离那些牧民最近的，就只有我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用兵之时！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完成这次解救牧民的任务？！”

  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上百条年轻的喉咙里，猛地迸发出了同一个声音：“有！”

  满意地点点头，胡斐然大声喝道：“大功一连实弹射击考核前十名，出列！”

  伴随着胡斐然下达的命令，从整齐的队列中，十名士兵应声而出，迅速排成了新的行列，抬头挺胸地站到了胡斐然面前。

  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关云，胡斐然低声朝关云说道：“老关，你留下看家。万一情况不对，你还得做好增援接应的准备！”

  微微一点头，关云不着痕迹地朝着整齐的队列中努了努嘴：“全是老兵？这么好的练兵机会，那俩新兵尖子，你不带出去见见世面？”

  略一踌躇，胡斐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站在队列中的郭国与莫玺：“虽说只是打狼，但毕竟是打活靶子。带着新兵去……掉链子怎么办？咱们首要的关注，还是要搁在完成任务上面吧？”

  “大功一连实弹射击考核前十名，全是士官都不说，其中六杆老枪是得过集团军大比武名次的，还有两个是全团实弹射击比赛的种子选手。这种超豪华阵容，拿出去打仗都够了，更何况是打狼？带上俩新兵去观摩观摩，应该能有保证？”

  “……听你的！郭国、莫玺，出列！准备出发！”

  都没等郭国和莫玺从震惊与骤然而来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大功一连门外已经风驰电掣地开来了两台卡车。伴随着卡车急刹车时轮胎摩擦路面的刺耳尖叫，一个生得颇为粗豪的中尉已经从驾驶室一侧探出了头，粗门大嗓地朝着胡斐然吆喝起来：“老一，准备好了没有？”

  很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胡斐然看着那生得颇为粗豪的中尉，不禁讶然失笑：“好家伙……这突击英雄团的人就听不得战斗警报，不过是一个打狼救牧民的任务，动了我大功一连且不说，连汽车连都是副连长亲自出动——杀鸡用牛刀啊！”

  嘿嘿低笑一声，关云压低了嗓门低头说道：“行了吧……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赶紧出发，家里有我把着，你放心就是！”

  狠狠瞪了取笑自己的关云一眼，胡斐然率领着十二名战士飞快地登上了一辆卡车，抬手便拧亮了军用卡车内部的照明灯：“分发武器弹药，文栋梁，你负责安全保障！”

  低声答应着，文栋梁弯腰搬过了一箱子弹，用力掀开了弹药箱盖子：“过来取子弹，装填的时候都小心点！”

  显然是对车辆行进中进行子弹装填的动作极为熟练，车厢里的老兵弯着腰、扎着马步保持着身体平衡，鱼贯从文栋梁手中领取了些子弹后，转身便坐在车厢两侧的长凳上，将子弹装填进了弹匣。

  很有些兴奋地伸出双手接过了文栋梁递来的子弹，郭国与莫玺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文栋梁，异口同声地朝着文栋梁叫道：“班长，怎么是……空包弹？”

  都没等文栋梁开口说话，坐在车厢最内侧的胡斐然已经开口接过了话头：“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保护法么？狼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不打死就别打死！文栋梁，所有实弹弹匣由你装填。如果当真遇见了紧急情况，咱们再酌情处理！”

  泱泱地耷拉下了脑袋，莫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全然没了刚刚登车时的那股兴奋劲头，嘟囔着将空包弹装填到了弹匣里：“我还当是当真要动真格的，闹了半天就是叫咱们去放空枪、听个热闹劲儿……”

  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郭国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是！从小到大，我跟着家里的长辈进山打猎，从来都是听见枪响就有肉吃，哪有这么个只放空枪图热闹的事儿啊？”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垂头丧气的郭国与莫玺，胡斐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新兵蛋子……事儿还挺多？别看你们俩现在掰扯得轻松，一会儿见着了那场面，你们可别尿了裤子？”

  猛地抬起了头，郭国很是不服气地朝着胡斐然瞪大了眼睛：“连长，我在老家的时候，跟着家里长辈打过猎，狼也打过了几次，我没觉着能有多难！今天我也……我肯定不会尿裤子！”

  狠狠地将最后一颗空包弹压进了弹匣，莫玺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打个狼么？野生动物最怕的就是火和剧烈的声响。到时候把火堆一点、十几支枪朝天一放，别说是狼，就是狼妖都能吓跑了吧？”

  话音刚落，车厢中那些已经装填好了空包弹的老兵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甚至连素来稳重的文栋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们俩新兵见识过的狼，可能跟一会儿要见识的那些不一样啊！”

  眨巴着眼睛，莫玺四下打量着那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兵，猛地皱起了眉头，朝着文栋梁低声问道：“班长，您说的是……狼群？”

  将装填好了空包弹弹匣朝着弹匣包里一塞，坐在车厢一侧的郭怒应声说道：“咱们驻地在大西北，荒漠多、高山多、草场也多。在这些草场放牧的牧民，几乎每年都要跟狼打交道。一般说来，只要不出现太大的雪灾和冰灾，狼群都不太会骚扰牧民放牧的牛羊。就算是出现了狼群危害牧民的牲畜，由牧民组建的基干民兵，也足以应付。可一旦遭遇比较大的天灾，饿极了的狼群就会不管不顾地对牲畜群发动袭击，甚至还会伤人！”

  赞同地点了点头，坐在郭怒对面的裴伟也朝着正竖起耳朵聆听郭怒说话的郭国说道：“跟今年一样，前年咱们驻地附近也出现了大规模的冰灾。饿极了的狼群一晚上就咬死了几百只羊，还咬伤了好几个去打狼的基干民兵。当时咱们部队也接到了地方政府的请求，派兵支援了那些基干民兵。当时那场面……”

  话说半截，坐在裴伟身边的一名老兵已经急不可耐地抢过了裴伟的话头：“当时我就在场，好家伙……那场面可算是叫人开眼呐！几百条狼从四面八方朝着羊群扑过来，根本就不惧咱们点燃的篝火，也不怕咱们朝天鸣枪。到后来是实在没了法子，只能……”

  偷偷瞄了坐在车厢内侧的胡斐然一眼，说话的老兵悄悄地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一根用红线拴起来的狼牙：“当年留念！等我退役了之后，这玩意带回家，肯定招人稀罕！”

  半闭着眼睛，坐在车厢内侧的胡斐然看着那老兵献宝般地拿出来的那枚狼牙，顿时拖长了腔调吆喝起来：“差不多行了啊！当兵这么久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要有数，别好的赖的都朝着新兵脑子里灌！”

  低低的轰笑声中，那拿着狼牙在郭国与莫玺面前显摆的老兵促狭地伸了伸舌头，忙不迭地将那枚狼牙收进了口袋中。而胡斐然也并没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是回手敲了敲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活动隔板：“还有多久到地方？”

  伴随着胡斐然的问话，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活动隔板猛地被拽了开来。驾车的汽车连副连长头也不回地大声吼道：“已经离开了道路，正朝着牧民被狼群围困的地方走！如果地形不太糟糕的话，应该能……”

  话音未落，驾车的汽车连副连长猛地踩下了刹车，拍打着方向盘大吼起来：“我就操了他亲妈了！这地方什么时候出来一条冲积沟？？？”

  猛地站起了身子，胡斐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车厢尾部，利落地跳了出去。不过是转眼间的功夫，车外已经传来了胡斐然那颇带着几分严厉的吼叫声：“全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