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土葬

  翌日清晨，一轮红日还在雾气中沉浮，飞鸟刚刚结伴出行，王家大宅前的空地就已经鼓号齐鸣，唢呐‘哒哒…’，沉重的葬礼音乐也同时震醒这个惺忪的小山村。

  昨夜的狂风暴雨把树叶洗刷得格外干净，翠绿欲滴。山溪小泉里总有零星的树叶流过，自然气息十足。门口也是坑坑洼洼的有不少积水，树叶是一片一片的堆积。

  村里人来帮忙‘黑事’的人不少，有的忙活着打扫场地，有的忙活着搭棚搭灶。大家都不苟言笑，气氛略显沉闷。

  因为房屋老式，所以并没有大厅之类的，再加上王天龙吩咐第二天即将要下葬，所以便是一切从简。

  搬铺——报丧——以衣衾裹尸——守灵——哭丧之类的一切从简，直接跳跃到入殓环节。

  王天龙卧室之内，原本放着床铺的卧室现在却是横握着一张黯红的福棺，棺材并未盖棺，王天龙干瘪的尸体横躺其间，身上寿衣略显宽松。

  棺材头顶部位放着一碗干饭，上面插上一双筷子。闽南俗称“走路饭”，是为黄泉路上不要饿着。足下点上一个蜡烛，俗称“长明灯”，是为死者的黄泉之路指引明灯。

  民间习俗，繁琐得很，王烁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同身受。以往每每遇见他都会远远躲开，毕竟这葬礼看起来太过阴晦，让他害怕，而今却身临其境，心里也难免毛毛。

  王烁一直以为这些繁琐习俗不过人们瞎鼓捣的玩意儿，而今了解下来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据左半仙讲述，一切葬礼礼法，皆是遵循天地阴阳之理，三魂七魄之需。很多凡人胡来也许并无大碍，但一些死于非命、心怀怨气的死尸要是处之不当，必然化作厉鬼危害人间。

  棺材前方半米左右摆着一张老式八卦桌，上面摆着十二碗菜肴。有猪头、鸭肉、鸡肉、鱼肉之类的，俗称‘辞生’。老道士左半仙手持桃木剑在桌前踏着奇怪的步子，嘴里振振有词，左嫣然立于他身侧。

  她此刻也是道袍加身，长发裹卷于阴阳帽之下，胸前那对波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给收缩都很是平坦。如果她不说话之下，还真是很难看出是个女子。

  灵堂内除了王烁以及两道士，其他亲戚却是远远躲开。想来昨晚的‘尸变’让众人耿耿于怀。

  来人渐多，招魂幡、花圈、纸衣、纸人、纸屋、纸桥之类的也一应俱全。众多亲戚们蹲在房门口哭喊着，喊声凄厉，好似真情流露。

  “爸呀，你的一声勤俭节约，没吃过好东西，也没过一天好日子，怎么一病就走了，留下男仔、女仔好凄凉啊.。”哭调恳切。

  当左半仙把一切土葬礼法乃至繁文缛节一一过了一遍之后，这才正式盖棺‘封钉’。十亲九故更是哭声震天，陈词凄厉。

  左半仙手持拂尘绕于棺材四周，语气庄严

  “一点东方甲乙木，子孙代代福禄；二点南方丙丁火，子孙代代发家伙；三点西方庚辛金，子孙代代发万金；四点北方壬葵水，子孙代代大富贵；五点中央戊巴土，子孙之寿如彭祖。”

  每念一句，“叮”一声入钉。

  上午11点30分，接近中午下葬时间。

  八条王家壮汉走进灵堂，用大条草绳将棺材固定在“独龙杠泉”之下，也就是用大条绳索将棺材绑在抬杠之上，俗称“绞龙”。

  起棺时，为首的大汉用绳索头使劲往棺材板上甩了三下，并大声吼道“启灵了.”

  旗幛、灵旌引路，鸣锣、管弦开道，前有纸糊神开路。旗幛白、蓝、红三色纸旗随风猎猎，黑白招魂幡随风起舞。寿身亭内王天龙黑白照似笑非笑。

  寿身亭后棺材由八大壮汉吆喝抬棺，之后王烁白布麻衣，手捧王天龙黑白照紧随其后，边上跟着老道士和他孙女左嫣然。

  而后十亲九故穿麻戴孝哭喊紧随。之后便是各式各样的花圈、旗幡，更有纸钱沿路漫天飞舞。

  从灵堂到墓穴不过数百米地，中间要经过几户人家，穿过几棵高耸杂木。

  沉闷、惶恐、悲恸…所有情绪交杂，王烁神色木纳的跟着。

  愣愣的抬头看着树上鸟雀叽叽喳喳，却是在叫了一阵之后就扑扇着翅膀一哄而散了。想来这等诡异恐怖的仪式也是将他们惊吓到了，不敢在做驻留。

  王烁收回目光，扭头看着几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妇端着饭碗驻足门前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对着灵柩和丧家队伍指指点点，表情神秘诡异，好像又夹带着一些厌恶，却是不知道又再长舌碎语些什么，难道是在说我又克死了爷爷吗？

  路途不远，当灵柩和丧家队伍抵达墓穴的时候，也不过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棺木到达墓穴后，鳏夫取消棺罩，将棺木抬到墓穴前。叔叔伯伯等分别跪拜于左右两侧，哭号、诀别。

  王烁望了眼墓穴对角处，小溪对面那母亲的坟包，心好痛啊。虽知道两人都以‘鬼魂’的方式存活，但受到周边气氛影响，王烁还是情动泪流，他与他们毕竟还是阴阳两隔啊。

  左半仙携左嫣然站立于墓穴正前方，嘴里振振有词，王烁心下悲伤，却也听不出他们所念为何。

  “入墓”诵念完毕后，左半仙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墓穴前即刻程出一张桃木四脚古桌。桌上黄纸，香炉，铜铃，铜镜等一应俱全，与僵尸道长所配备相近得很。

  众人见此心下敬畏，暗想这道长还真有本事，居然能凭空变出这么一套家伙，想来就算不是仙人应该也差不远了吧。一时间把左半仙在心中的地位又拔高了不少。

  棺材入墓，十亲九故又是一阵哀嚎，情至深处，竟然也泪流满面，哽哽咽咽。唯有王烁神色麻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两颗石头，一颗堵在喉咙口，一颗压着心房。

  左嫣然见此撇了撇嘴，心下鄙夷，但对王烁，却产生了丝丝怜悯之心。暗想这呆子倒也确实可怜，一家3口至亲皆因他而死，众多亲戚对他又唯恐避之不及。

  想来自己虽然父母双亡，但至少高高在上。

  心下感叹，‘鬼瞳’拥有者，还真是历经人间冷暖啊。

  棺材入墓，左半仙奋力一拍桌案，数十张画有玄妙符文的黄纸应声而起，在其跟前漂浮转动。左半仙右手持剑，左手化拳用力朝自己的右胸狠狠垂下。

  “噗…”

  漫天血雨纷纷溅射到黄纸上，桃木剑上，棺木上。左半仙本是红润的脸庞也是苍白了些许。

  众人见此一凛，心想这得吐多少升血啊，埋个死人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王烁呆滞的眸子见此也是闪过一丝异色，心下对于左半仙的好感又是提升了不少，心想这老道确实也如他自己所说，心直口快而已，对爷爷到也是真心实意，情同手足。吐了这么多血，是在为爷爷好的吧？

  左嫣然在边上看着这一切是神色不变，依旧冰眸冷眼。心下关切疼惜之余也是惊诧莫名，心想爷爷这是施的什么法，居然要以烈阳为辅，精血为引。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左半仙用桃木剑舞动着玄妙剑法，他跟前的符纸也是金光闪烁，越转越快。

  “三十六天罡锁魂阵——启”

  话音刚落，所有符纸即刻化成金光朝四面八方疾射而出，瞬间便隐入山林树荫消失不见。

  紧接着天地间“嗡”的一声炸响，山林间鸟雀漫天窜起，“叽叽喳喳”四面逃窜，好似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惊扰了一般。

  王烁耳边如有惊雷炸响，心中惶惶。惶惑间，脑袋中居然出现诡异的一幕，他‘看到’山村所在的整片天地居然以两座坟墓为中心点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能量罩把整个山村罩在其中，山村成了阴阳八卦，两座坟墓就是八卦上的两点。

  是的，只能感觉到，而且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肉眼根本看不到。王烁甚至以为，这只是个错觉。

  左嫣然更是惊诧：居然是三十六天罡锁魂阵！！！可是要成功布阵不是需要三十六座白玉石的貔貅压阵吗？莫非是师叔早有准备。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大手笔？莫非这山村之下有数万厉鬼不成？但师叔鬼魂岂不是也就被困其中了？

  不，不对…两座坟头是为阴阳八卦之阵眼，如果其中真封印有邪物的话，师叔与他儿媳岂不是可以依靠大阵之力吸收被封印邪物的真灵化作修为。爷爷这是要养鬼吗？让师叔变成鬼王？

  但既然是邪物，其怨气必然会侵蚀师叔他们的灵智啊。这…这…这不是养虎为患吗？左嫣然心下骇然，惊容再也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