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心里有他即为爱情

  钟平在走下楼的时候心里还隐隐地有着一股冲动，他总感觉熊卫群会冲过来救他，就像所有警匪片里的那些弹夹里永远无限弹药的牛逼警察那样。

  经过漆黑的走廊通向外边的时候，他甚至出现了幻觉，想着熊卫群在他们身后喊替他做人质的场景。

  一但走出幼儿园的二层楼，他那种窒息感一下子就被门外新鲜的空气冲淡了。旁边的人无言地在他背后，压迫着他不得不往前迈步，被围在几人中间跟在另一个黑社会的头头后边赶路。

  这一行人没有含糊，几乎没有人说话，就簇拥着赶到了离幼儿园不远的两辆小面包旁边，井然有序地进到了车里面。

  似乎是为了他们老大的安全，钟平还是被几个人围着坐到了第二辆面包车的后排上。还没有一分钟光景，车就驶离了幼儿园。

  那后座上本来就没多大地方，又挤了超员的好些个人，钟平又陷入了窒息。但车很快就停到了一处不算太显眼的建筑处，挤着钟平的人下去了两三个，钟平这才又得以喘息。

  在那地方停留了五分钟左右，车就再次启程。

  钟平这时候也开始思考一些简单问题了，比如说他刚才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熊卫群的虚影，比如说他刚才想什么人不好为什么偏想熊卫群，比如说熊卫群果然没有什么都没说。

  如果熊卫群最后真的跟他说话了，会说些什么呢……钟平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这些人把他带去的地方比钟平想象得要远，钟平在车上边想着熊卫群边昏昏欲睡，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也许他真的对熊卫群有着难于启齿的感情，要不然刚才他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英雄救美吗……

  钟平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上一觉，脑子里断断续续地出现他跟熊卫群住在一起的那些时日，浮现些琐碎的譬如熊卫群打电话订饭和叫他起床的样子。

  还没机会掐自己一把确认自己到底睡没睡着，嗡嗡作响的面包车停了下来，钟平还以为到了地方，没用别人推他他就浑浑噩噩地起身要出门去，可是被后面的人又拉了回去。

  然后一直坐在前面那辆车里的黑社会大官跟坐在前面的人换了个位置，这才又让车开动起来。

  对方坐到那里等车一开，就转过头，直看着钟平，然后令人匪夷所思地伸出一只手来自我介绍道：“我姓杨，木易杨。”

  钟平差点把“原来你丫不姓毛啊”问出了口，但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这个人在向他自我介绍？还伸出手来妄图握手？钟平木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有把手缩回去的意思，只好弱弱地说：“我……姓钟？”然后也把手试探地伸了过去。

  对方似乎深谙社交之道，把钟平的手浅浅地握住顿了一下就松开来。钟平回过神来，看到对方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拿不准该先说什么好。

  但这犹豫转瞬即逝，杨裕文开口说道：“实不相瞒，留在你们大本营作交换人质的正是舍弟。我想知道他的情况。”

  钟平被问得有点糊涂：“你刚才不是看到他了吗……”

  杨裕文点点头：“我想知道他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以及他受没受伤。跟你一起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还有……先这些。”

  说完他就盯着钟平，钟平仍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忽然想到姓杨的这货想知道他弟弟之前被怎么虐待了，然后他想在他钟平身上虐待回来？话说那外国人那么外国人，怎么会是个这么中国人的人的弟弟呢……

  钟平费了好大劲，才从被盯着的那种被戳到的感觉缓过来，就从对方的问题里选了一个最好回答的回答给他：“他没受伤……”

  杨裕文也没死死地追问他，只是点了点头：“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他，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钟平这下子更莫名其妙了，这好像励志一样的发言是什么意思？对方似乎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更甚之，好像还想鼓励他别在敌营寻短见似的……哦哦，说不定是这个意思？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受了伤就不好了？

  “你说你姓钟？”对方忽然问道。

  钟平点点头。就见姓杨的那货之前让人说不上来的复杂表情又出现在脸上，钟平被吊得心里痒得像住了只猴子，可他的确身在敌营，不好直接开口问，只好把脸憋得发青，等着对方说点什么。

  对方果然就不负他所望说了点什么：“你跟钟福宇是什么关系？”

  钟平不疑有他地回答：“我是他儿子。”

  “怎么可能！”对方立刻惊讶道。

  钟平几乎想暴跳起来喋喋不休地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是我爹儿子为什么不可能值得你丫这么惊讶吗？可是车里空间太小，不够他暴跳起来，所以他也就这么地了。

  “他们为什么把boss的儿子送出来牺牲？”接着杨裕文就喃喃自语地说。

  “等等……”钟平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这不算牺牲？不是交换人质吗？”

  就看杨裕文裂开嘴有些难看地笑了一下：“这就是送死。你以为有几个人会遵守这种‘交换人质’的无聊承诺？你以为有几个人会把boss的儿子交换成人质送出来？”

  钟平只觉得脑袋随着这面包车的后轮经过减速带“嗡”了一声，心说不会？这不科学啊，他严格来说也算是原boss的儿子现boss的哥啊，虽然质量不怎么样，那也不能说扔就扔？

  眼看着钟平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杨裕文就继续励志道：“我绝对不能失去他，所以你如果也为自己好，想活到老死，就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会安然无恙回到你小情人身边……”

  钟平这回倒是什么都没听着，重复了一遍最后一个词：“小情人……是谁？”

  杨裕文就再次笑起来，比刚才那次正常了点：“从你进那个屋子开始眼睛就一直往那边看，不是小情人难道是七舅老爷家三外甥女？”

  钟平虽然迷糊之前刚刚想过熊卫群的问题，但他再回想一下，他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就算一直看，那也有可能因为是朋友啊……怎么就能想到“小情人”这个层面上……

  杨裕文像会读心术似地继续说：“让我确定你们关系的是最后那几个眼神。真的，如果不想出柜，就别做得那么明显？”

  钟平现在从里到外都是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人先是来自我介绍，又来了解自己弟弟情况，然后直接扯到他姓钟，最后还像他大哥一样宽慰他的性向？他这是来做人质的吗？话说他也没做过人质。难道电视上演的那些人质都是骗子？这才是真正的人质待遇？

  钟平脑内相当丰富，但表象仍旧一片沉默，杨裕文观察了半晌以后说道：“你同意跟我们的合作吗？”

  钟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想活就跟他们合作？那他岂不是背叛了他弟弟？他弟弟其实不会说什么的……雷叔和e那里他才觉得扎手。

  这个当口，他又想到了熊卫群最后的那个表情。不是错觉，熊卫群一定不会放他就这么送死的。钟平想着想着就觉得也不知道该相信直觉还是相信眼前的事实，一犹豫就犹豫了老半天。

  杨裕文也不催，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看着他犹豫又犹豫，这边添把柴：“到你们本家的总部还要一点时间，如果你想好了尽早告诉我。”

  钟平又不会了……他们这几辆小面包不是回他们老窝？而是回自己老窝！？要在自己家老窝上演叛变？不不，说不上是叛变，充其量是把人质交换回来。但直接杀到家里去这种事太可疑了啊！这人为什么要冒这种险！？

  对了，是说不能失去他所谓的弟弟，而他又觉得交换人质是让两方的人质送死。这本身就很荒谬啊！钟平想到这里赶忙开口说：“你们不能找个好时间平等地交换那个……人质吗？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弟弟怎么样的啊……”

  “我不管你们的人对我弟弟怎么样，”杨裕文严厉地皱起眉头，“我只要他完整无缺地回到我这里，我已经在现场留了人通知我那里的动向。如果你们的人真的不长眼，让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本家人一个也别想留。”

  一个也别想留……就也包括他钟平。钟平不禁苦笑。掺和到这种事里来，现在成了人质，然后眼前的人用严厉的眼神以整个本家人威胁他叫他合作。

  他能说什么呢，他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不了解。不合作，逃不掉，他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定合作一下他还能死得晚点。

  于是依照这世人贪生怕死的惯性，钟平点头答应了跟分家的所谓合作，而一队小面包车还在往他前一天刚刚出发的地方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