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4章 刀枪忽鸣

2018-09-23 作者: 青襫
  第94章 刀枪忽鸣

  虽一直有所警惕,但事到临头,云山却又放下了所有的狐疑狼顾,于是应其一言,冷眸一睁,他便也就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一边微微挪转着脚踝,一边看起了对面二人的举动。

  看其二人分两处,看其挥袖过雾空,看其施诀入朱印,看其置物犹在彼。

  也不知是到底看出了什么,寒瞳忽而一鸷,伴着一声低不可闻的怒哼,他当即便是摆臂一舞。

  手起手落,残影连生,俯仰之间,便是一个圆弧,如同佃农抛秧般,射出了九道青黑色的光芒!

  其音宛如蚊蜹息,其啸犹如清风逝,于是乎,就在对面二人,神情猝然惊疑不定的刹那,就在他们突感有异,急忙鄙视过来的瞬间,就在那道所谓的“赤焰玄御阵”,橙光显而闪灭的须臾,这九根纤如鸟毫的风松针,便势如破竹般地,没入到了地面之下。

  然后——

  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如瓷窑坍塌一般,密集轰耳地响了起来!

  因那异物深埋地下,空间密闭而狭小,如今骤然受到引爆式的炸裂,战果自然是立刻就延伸到了地面,化生为了足足九道,火山喷发似的砂土流。

  霎时之间,此谷之中,尽是溅射无方的碎石,全为极速腾空的沙壤!

  其景壮烈而雄阔,其象撼魂而慑魄。远远看去,这些黑褐而杂的细物,竟宛是一群专为伐天射日而造的锐镞,而那道一闪而灭的橙光阵罩,则是此等攻势的控力之弦、搭箭之弓。

  弓弯,弦振,箭出,丝丝入扣,无一间隙。

  因其施为迅速果断,因其预备早在先前,故而一切皆在兔起鹘落之间,便已发生和结束,故而对面的鹄面人与侏儒,直到这阵灵爆齐齐一响,他们才真真切切地反应了过来。于是乎,掩在这场溯天黑雨里的,便又多了两声斥叫怪吼,尖细躁耳得,如同两只被踩着尾巴的大猫。

  “混账!”

  “你找死!”

  然而——

  就这一弹指顷的工夫,他二人嘴唇刚开,伴着“砰”的一声炸响,泥尘乍起之际,云山便星流霆击般地,遽然冲了出去。

  且才刚一起步,他的左手,紧跟着就是一扬。

  臂晃奇疾,绕灵成霞,于是赤光一闪,立时便有一声高亢遏云的唳鸣,响彻起了整座深谷,回音重重得,似有群猿在泣血而啼。

  一只翼展超三尺之宽的赤焰火禽,蓦地一振翅,应那风声一起,浓雾一开,便化作了一场星火,穿砂破雨地,急速奔向了左侧山崖之下的鹄面人。

  而对面二人,一见到这只火鸟的体型与威势,面色顿时就勃然大变了起来!

  他们终于是知道了,自己本来只是想挑只软柿子捏、选只大肥羊宰,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却不巧碰到了硬茬子,踢着了厚铁板。

  好在他二人也算九折臂兮,涉世颇深,均知“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故而懊恼与震怒之态,不过是匆匆闪现了一下,便即时消失在了他们的脸上。

  而其中的鹄面人,因为早已袖手在侧,静候旁观,所以在此等激变之下,反应自然是堪堪快了侏儒一步,即便是比之云山,也只不过是慢了一丝而已。

  感其火势汹汹,此人眼神一戾,牙龈一咬,立即便又举起了手中的雀形雕塑,置在了唇前,如凡间的杂耍艺人一般,对其遽地吹了一口气。

  于是乎,伴其真元一涌,雾中热力一盛,便有十八只拇指大小的赤色焰雀,陆陆续续地化形而出,如贺寿赴宴一般,半是欢喜,半是焦急地,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巨大火鸟。

  没了阵法的加持,他竟然还妄想动用这十八只,看起来比之原先,还要普通和弱小的焰雀,来缠住那只明显威力不凡的三尺炎枭?!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甫一见得此幕,云山便已知晓,那群焰雀定然有异!

  于是其身犹动,异转瞳犹随其身动而转,他那交替竖摆的两只手臂,便骤然同时外翻,如天女散花一般,蓦地甩射出了数量颇多的青黑之物。

  十八根风松针越过火枭,直击左侧雀群。

  一颗风松塔临至右前方的三只琉璃犄角之上,转瞬破入一道摄物光霞之中,而后就应着“嘭”的一声炸响,轰然一散,化为五六十颗芥子大小的青黑光点,伴着低沉轻微的啸音,如飞蚁蚊群一般,直扑侏儒。

  却是起先一刻,侏儒见到云山看破了自己二人的图谋,当即便欲抢先一步,收起三只犄角。却不料,光霞刚及,还未竞功,立时便被手疾眼快的云山,给蛮横暴力地破了去,甚至紧随其后,还迎来了如此迅疾暴烈的反击。

  见己出招立败,他本来就已忌恨如潮,此时再一望到密麻而至的青黑光点,察觉那快得骇人的速度,以及其中凛冽锋寒的灵元,他的神色,顿时就变得极端凝重了起来。

  脸色沉沉,直如油云蔽日。

  而云兮乌也,那在此之后,自然便有雷霆暴雨!

  于是一瞬气沉丹田,伴那法力激涌如川,他双手便如蛇警似地一抬,复又猛地回落画弧,狠狠地拍向了空无一物的面前夜雾。

  “起!”

  喝声忽如炸霆而鸣,于是他嘴中便迸出了一圈无形的涟漪,似是音波,却速甚犹多,眨眼便已波及到了四面八方。

  漪至足前,凭空而销,于是他脚下的朱色玉印,便又如春燕翻空一般,随之蓦地跳了起来,竖立铅直着,如一巨掌般,往前方轰了过去。

  此印一边在极速飞驰,另一边却也在飞快地变大变宽。

  推雾排风而行,声势激增之际,不足半息,此器的体形,就赫已庞大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乃至遥眺而观,它竟好似一堵屹立万年的朱色高墙,如今正在天地伟力的推动之下,狂猛而朝日月驶。那赫赫声威,宛在宣告,它不但可以挡下那些奇迅的青黑光点,更可以撞死不知天高地厚的云山。

  双瞳异转如故,双腿交迭依旧,得见此况,云山当场就是一声冷哂。

  这般宽广过丈,厚达尺仞的法器,哪能是一练气修士可以驱动的?此器之庞沛,倘若真实无虚,那么就算是以他之能,真元一霎罄空,神识充之以全,也绝不可能御之飞移一寸!

  知其在装神弄鬼、诪张变眩,故而他的奔袭速度与方向,一不曾减,二不曾换,始终是神抶电击,直指侏儒的立身之地。只是为了以保万一,在那些青黑影子飞离其手之后,他的两臂落势一现,便也同时十指骤屈了起来。

  于是乎,心念一动,赤光一耀,他便又握住了两柄炎竹钎。

  却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掌中方寸之地,正驱灵引元聚风云,便有“噗噗噗噗”的几声钝响,接连轰向了彼方二人的心神!

  却是那十八根风松针,后发先至,竟是准确无误地击破了那些,正自迅疾而飞的赤色焰雀,使之轰然溃散了开来,如焰火零星一般,即时湮隳在了空气之中,更让灵识与之相连的鹄面人,蓦地发出了一声惨然惊骇的闷哼暗叫。

  听闻此声,侏儒登时就是双目一缩,悸荡灵台!

  于是法力骤急,双手复又突地一阵疾舞,便如穿花蝴蝶般,化生出了绵亘无数的残影,瞬时鼓荡出了十几道青白交杂的符文光芒。

  其符凝后自动,似有灵智与生命,其状如蚕与蝌,扭曲游动而不止,并非是云山曾见过的任何一种符字灵言。且其方一出现,伴着一道狂狮怒吼般的咆哮,更是就争先恐后地,齐齐没入到了这片雾色夜气之中,全然没了影踪。

  “疾!”

  明明翩飞已远,明明气机无变,然那朱色玉印,在这一字之前,居然是山崩钟应般地,猛然一胀一缩,当即就绽放出了一圈朦胧影绰的青翠之光。其芒生于内而透于外,明暗间隔有致,竟是直如一盏被困在栅栏中的烛火。

  随后一溜烟的工夫,朱色猝消而青光澈,此印便于这尺波电谢之间,土崩瓦解成了数目无算的玉质碎粒。

  之后一瞬青光黯,于是这些诡异而藏的玉质颗粒,应其灵气一涌,便就乍然聚拢凝缩在了一块,化为了错落成层的,数千根牙签粗细的青玉针锥。

  针列如军,森森然如万剑御。

  锥叠如叶,萧萧然如千树摧。

  于是乎——

  厉啸随行间,这些改头换面的玉色,便成了一场欲强留江边行色的怪雨盲风,劈头盖脑地,砸向了云山倏然一变的面孔。

  九折臂:比喻经验丰富。

  诪张变眩(zhōu):犹言诪张为幻。意即欺骗迷惑别人。

  神抶电击(chì):如神电之笞击。比喻进击疾速。

  宋·刘克庄《满江红·和王实之韵送伯昌》词:“怪雨盲风,留不住江边行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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