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前尘

2015-08-21 作者: 南小妖
  璟王抵达陇州城的第二天,城内便贴出告示,两日之后,都护府会在校场发放救灾钱粮,每家每户都可领取五斗稻米和一贯铜钱。

  告示一出,陇州城民意沸腾,百姓们奔走相告,十里八村的百姓,都举家从城外赶来。

  璟王与随行的士官,加上都护府的一应官员仆役,终日忙碌,筹备发放钱粮的一应事务。

  璟王与苏南风一同坐镇指挥,阿颜也主动前来帮忙,承担起誊写赈灾的账册的任务。

  阿颜两夜未曾合眼,次日一早便要开始发放钱粮,这晚,璟强拉硬拽把她送回小院,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熬下去。

  看着璟熬红了的双眼,阿颜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心,“璟哥哥,你也回房歇息一下,你若是累坏了,我,我们该如何是好。”

  璟握着她的双手,嘴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温情脉脉地说:“你放心,我好得很,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不觉得累。倒是你,千万要保重身子,几日后才有力气,跟着我一起离开。”

  阿颜抿了抿嘴,娇羞地点头应道:“嗯,我这就回屋。”

  璟走出院门,恰巧碰见玉儿正要进门,她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恭敬地行礼道:“见过王爷,王爷吩咐给小姐熬的姜汤,少夫人已经做好了。”

  璟面色平和地说,“甚好,赶紧进去伺候小姐喝下。明晨若你家小姐没有醒,便不要唤她,让她多睡一会。”

  玉儿知道王爷这是心疼自家小姐,利落地回答,“是,玉儿遵命。”

  阿颜喝了姜汤,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她已经两日没睡,真是有些伤神,很快便沉沉睡去。

  璟此时还坐在书案前,时间所剩无多,他要赶在离开前,将北疆的实情写入奏折,呈请父皇,严惩赈灾不利的贪官。

  案前的书童磨好了墨,璟回过神来,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臣叩请圣裁……”

  次日卯时一到,苏南风下令打开城门,城内外各处赶来的百姓,陆续聚集在校场中,人人面露企盼之色。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璟王和苏南风坐在校场顶头的大帐里,苏南风时不时地起身向帐外观望,他激动地说,“有了这些钱粮,这个冬天,我陇州的百姓便不会再冷死、饿死了。”

  这迟到的赈济,让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碗,说道,“弹劾的奏折我已写好,今日便会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苏南风一听,连忙跪拜道,“老夫代陇州百姓,叩谢王爷。”

  璟扶起苏南风,“舅父免礼,本王还有一事相求,望舅父成全……”

  阿颜躺在炕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日上三竿,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开口喊道,“玉儿,玉儿。”

  玉儿冲进屋,“小姐,我在,我在这儿。”

  “什么时辰了,为何没叫我起身?”阿颜坐在床上,埋怨道。

  “是,是王爷昨晚吩咐奴婢,让你多睡一会儿,不要叫你起床的。”玉儿噘嘴。

  阿颜叹了口气,说,“快,帮我更衣,我要去校场。”

  阿颜和玉儿换了身男装,一同来到校场,场内已经塞满了百姓。

  正值寒冬腊月,她穿着厚棉夹袄,身披裘皮大氅,还是感到寒风凛凛,似能穿透骨髓。眼前的百姓,都只穿着破旧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阿颜鼻子一酸,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她入到大帐中,璟王与苏将军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苏南风看着她时,神色竟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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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陇州城内外共两千余户百姓,都领到了朝廷发放的钱粮。

  璟王殿下与昭阳公主一行,定于次日辰时离开都护府,继续向金国国都进发。

  临行前夜,依依惜别之时,苏南风阖府上下,聚在璟王下榻的小院。

  院子不大,奴仆跪了一地,女眷们不舍地默默流泪,苏南风和两个儿子,与璟讨论明日行进的路线。

  夜深了,璟与舅母和哥嫂们一一别过。众人散了后,苏南风与璟步入屋内,低声叙话。

  昨日在校场的大帐中,他已向苏南风表明一切,请他暗中增派一些人手,掩护自己和阿颜下山。

  “璟儿,你与你母后,真可谓母子连心,命途同归。”

  苏皇后闺名苏瑾儿,乃镇守北疆的大都督苏礼忠之女,瑾儿自小生长在边塞,****与马儿,弓箭,胡琴为伴,从来不知忧愁是什么滋味。

  瑾儿十四岁那年,先皇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赐大都督苏礼忠之女苏氏为太子妃,择吉日与太子完婚。

  苏瑾儿得知赐婚的消息后,跪求父亲,自己不愿进京,不愿被高不见顶的宫墙束缚一生,苏都督大怒,狠狠一掌打在女儿脸上,“放肆,婚姻大事,如何轮得到你自己做主,就算是一条尸体,为父也要裹着进京。”

  皇命、父命皆难违,苏瑾儿嫁入太子府后,****郁郁寡欢,太子不明就里,只道是她思乡心切,反而对她关爱有加。

  半年后,先皇崩逝,太子即位,太子妃苏氏被封为皇后。宫门内礼节繁杂,明争暗斗不断。

  贵妃万氏乃皇太后的侄女,常常在姑母面前,对苏瑾儿诬告陷害,皇太后逐渐对苏瑾儿心生厌弃,动不动就大加责罚,连她腹中的孩儿,也险些遭受暗算。

  生性纯真善良的苏瑾儿,应付不了各路明枪暗箭,变得更加沉默忧郁。诞下皇嫡子赫连璟后,气血两亏,从此一病不起,在病榻上煎熬了一段时日,她抛下的幼子,撒手人寰。

  苏皇后薨逝后,大都督苏礼忠也由于悲伤过度,三个月后离开了人世。

  苏南风长叹一声道,“璟儿,你母后从来不贪恋权位,一辈子只想住在塞外,自由自在地生活。死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璟听得呆了,他对母后的所有印象,仅仅停留在太庙里那幅冰冷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雍容华贵,眉目间只有母仪天下的威慈。

  “璟儿,舅父没想到,你也承袭了四妹那般的性子,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你和白家小姐,又能逃到哪里去?万一事情败露,对白家来说,便是灭顶之灾。”苏南风担忧地问。

  “甥儿已妥善安排好一切,还望舅父成全。”

  处在皇权之争的风口浪尖,璟考虑再三,自己若主动放弃一切,便能全身而退,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虽不赞同你的做法,却能明白你的心意,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舅父的恩情,甥儿铭记在心。”有了苏南风的助力,璟又多了几分的胜算。

  苏南风慈爱地望着璟,恍若见到了四妹,在对着自己粲然一笑。

  这晚,阿颜与玉儿在屋里,一同收拾完行装,玉儿已累得眼神涣散,她却没有半点倦意,双手托腮坐在屋内,反复回想璟一再叮咛的话。

  队伍行至樊昆山上的鹰嘴崖,会有事先安排好,乔装成山贼的暗卫,璟会趁场面混乱之时,带着自己,假作跌落悬崖,实则从崖边的小路下山。

  阿颜痴痴笑了笑,三日后,便能永远牵着璟哥哥的手,看朝霞漫天,赏斜阳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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