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126章 侦查(1)

2015-06-30 作者: (法)大仲马 著 王巨成 改编
  维尔福先生信守对唐格拉夫人,特别是对他自己已许下的诺言,想方设法去了解基督山伯爵先生通过什么方式掌握奥特伊别墅那段往事的。他在当天就给一位名叫波维勒的先生写信,向他了解有关情况。波维勒先生以前曾是监狱总监,后来晋升调至治安侦探事务所供职,他要求给他两天时间来确切了解通过谁可以进行调查。两天后维尔福收到复函,说道:

  人称基督山伯爵先生者,有一人对其甚为了解,即威玛勋爵,此人系外国人,极富有,偶或见其出没于巴黎,且时下适在巴黎。另有布佐尼长老对该伯爵亦熟悉,此长老为西西里教士,在东方广行善事,于当地声誉卓著。

  维尔福回信命令立即调查这两个外国人的确切情况,第二天傍晚调查完毕,维尔福接到报告说:

  长老此次来巴黎仅逗留一月,现住圣絮尔皮斯教堂后一幢小楼。该楼仅上下两层,共四室,即楼上两间楼下两间,四室均可居住,全为长老一人租用。楼下两室一为餐厅,内有胡桃木桌椅及餐柜;一为客厅,四壁镶有白色护壁板,再无其他装饰,亦无地毯挂钟,可见长老本人所用仅为绝对必需之物。楼上亦有客厅一间,实为长老所喜爱之起居室。室内神学书籍与羊皮书卷堆积如山,据长老之仆役所云,通常接连数月唯见其主人埋头于书山之间,故此室名曰客厅,实为书斋。倘有客人来访,仆役必先从一狭小窗口窥视,如容貌陌生或不为其所悦,即答曰长老先生未在巴黎。多数客人就此作罢,均知长老频频出游,且一经外出,归日无期。再者,长老不论居家与否,不论在巴黎抑或开罗,其施舍从不间断,上述之狭小窗口亦作施舍之转柜,仆役由此窗口以其主人之名不停散发施舍之物。书斋邻室即为卧房,内仅有无帐幔之床一张,椅子四张,乌德勒支荷兰纺织业城市。黄绒长沙发一张及祈祷跪凳一只,此外别无其他家具。

  威玛勋爵住方丹—圣乔治街,此人系英国人,不惜挥霍其家产而四处游历。其居室及家具均为租用,每日仅在此逗留两三小时而已,且极少在此过夜。此人有其怪癖,其一为绝不以法语交谈,然人曰其法语行文颇为纯正。

  检察官得到这些珍贵报告后的第二天,有一名男子在费鲁街的拐角下了马车,过来敲一扇漆成橄榄绿的大门,说要求见布佐尼长老。

  “长老先生一早就出去了。”仆役回答说。

  “这样的答复对我来说不能算数,”来人说道,“因为派我来的那个人,要求找谁谁就在家。还是请您费神向布佐尼长老转交……”

  “我对您说了他不在家。”仆设说道。

  “那么等他回来后,请把这张名片和这封密信转交长老。今天晚上8点钟长老先生在不在家?”

  “喔,肯定在的,先生,不过长老先生要是在工作,那就跟他不在一样了。”

  “今晚8点钟我再来。”来客说道,接着抽身走了。

  果然,到了说好的时间,还是那个人赶来了,坐的还是那辆马车,不过这一次马车没有停在费鲁街拐角上,而是径直驶到绿门前。那人敲敲门,门便打开,他也就走了进去。来人看到仆役对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他的信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长老先生在家吗?”来人问道。

  “是的,他在书斋工作,不过,他正恭候先生驾到。”仆役回答道。

  来客登上一座相当陡立的楼梯,进门看到长老坐在桌子前,一只大灯罩把灯光全都集中在桌面上,而室内其他地方都在暗处。长老一身教士装束,头戴中世纪学究戴的那种风帽。

  “请问,您就是布佐尼先生?”来客问道。

  “正是,先生。”长老回答道,您是前监狱总监波维勒先生奉警察局长之命派来见我的吗?”

  “正是,先生。”

  “负责巴黎治安的警官?”

  “是的,先生。”来客回答道,似乎犹豫了一下,而脸上的一点红晕则更为明显。

  长老托了托架在脸上的大眼镜,这副眼镜不但把他的眼睛,而且连两边的鬓角都遮盖住了。接着他一边自己坐下,一边示意客人就座。“先生有何贵干?”长老用一口浓厚的意大利口音说道。

  “本人担负的使命,先生,”来客一字一顿地说,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很勉强硬挤出来似的,“不论对使命的执行者,还是对使命赖以完成的被访者,都是极其机密的。”长老点了点头。“是的,”来客接着说,“您为人正直,长老先生,警察局长素有景仰。局长现以行政长官身分,并以保安名义,派遣本人向您了解一个有关保安的问题。所以我们希望,长老先生,您不致因碍于友情或出于人情考虑而向司法部门隐瞒真相。”

  “但是,先生,您所要了解的情况均不得造成我良心上的不安。我是教士,先生,因此譬如说,忏悔说的秘密,理当仅由我来禀告上帝的法庭,而不能逼我通报人间的法庭。”

  “噢,请放心,长老先生,”来客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决不会造成您良心上的不安。”

  听到这儿,长老把灯罩靠自己的一边往下压了压,对面那一边也就向上抬了起来,灯光正好全部照在来客的脸上,而长老自己的脸始终处在暗处。

  “请原谅,长老先生,”警察局长派来的人说道,“这灯光太晃我眼了。”

  长老把绿灯罩压低,“现在,先生,我愿洗耳恭听,请讲吧。”

  “现在来说正题,您认识基督山伯爵先生吗?”

  “我想您是指扎科纳先生吧?”

  “扎科纳!……难道他的名字不叫基督山?”

  “基督山是个地名,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座岩礁的名字,但不是一个姓。”

  “嗯,好嘛,字面上就不必争辩了,反正基督山先生也好,扎科纳先生也好,都是一个人……”

  “绝对是同一个人。”

  “我们来谈谈扎科纳先生。”

  “好吧。”

  “刚才我问您,是否认得此人?”

  “很熟。”

  “他是什么人?”

  “他是马耳他一个很有钱的船主的儿子。”

  “是呀,这我知道,人家就是这么说的。但是,您是知道的,警察局不可能人云亦云。”

  “然而,”长老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说道,“如果人云是真实情况,大家也就应该这么说,而警察局理应跟大家是一样的。”

  “可是您对自己的话能肯定吗?”

  “什么,我不能对我自己的话肯定?”

  “请注意,先生,我对您的诚意决无怀疑,我只是问您,您能肯定吗?”

  “听着,我认识他父亲扎科纳先生。”

  “啊!啊!”

  “是呀,我小的时候,常在船坞同他儿子一起玩。”

  “可是这伯爵的封号呢?”

  “您知道,花钱就能买到。”

  “在意大利吗?”

  “哪儿都一样。”

  “可是那家产,人家总说是无穷无尽……”

  “噢,至于家产嘛,”长老回答道,“无穷无尽,这倒是说得很贴切。”

  “您是了解他的,那么据您看,他的财产有多少呢?”

  “啊!每年有15—20万里弗之多!”

  “啊,这个数说得过去,”来客说道,“可是人家说他有三四百万!”

  “年息20万里弗,先生,正好合本金400万。”

  “但是人家说他年金有三四百万!”

  “噢,那不可信。”

  “您知道他的那个基督山岛吗?”

  “当然知道,凡从巴勒莫、那不勒斯或罗马取海路来法国的人都知道这个岛,因为要从岛的旁边经过,路上看得见这个岛。”

  “听人说,这是个非常迷人的歇脚地方。”

  “这是个岩礁。”

  “那么,这位伯爵为什么买一座岩礁呢?”

  “就是想当伯爵呗。在意大利想当伯爵,得有块领地才行。”

  “想必您听说过扎科纳先生年轻时的冒险行径了吧?”

  “老扎科纳吗?”

  “不,小扎科纳。”

  “啊,说到这儿我就不敢肯定了,因为这段时间我没有见到我那位年轻伙伴。”

  “他是当兵打仗去了吗?”

  “我想他服役过。”

  “在哪个军种?”

  “海军。”

  “那么,您不是他的忏悔师?”

  “不是,先生,我觉得他是信路德教遵奉马丁·路德宗教思想的基督教新教的教会。的。”

  “什么,路德教?”

  “我说我觉得,我可没有说一定怎么样。再说,我还以为信仰在法国是自由的。”

  “那是当然的,所以现在我们要谈的不是他的信仰,而是他的行动。我以警察局长的名义。要求您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

  “他算得上一个乐善好施的人,鉴于他对东方基督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神父教皇封他为基督骑士,这样的恩典教皇一般只赐予亲王。他为王室或国家立过功。获得五六枚高极勋章。”

  “他戴不戴这些勋章?”

  “不戴,但他很得意。他说他珍惜给人类造福作出的褒奖,鄙视赏给人类摧残者的犒劳。”

  “这么说,此人是公谊会又称教友派,17世纪创立的基督教的一个教派。教徒?”

  “一点不错,是公谊会教徒,当然ⅲ那种又宽又大的帽子他不戴,那种粟色会袍他不穿。”

  “他有没有朋友?”

  “有,凡是熟悉他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总会有什么仇敌的吧?”

  “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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