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良宵共度

  上官妃雪温和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听月公子沏了杯香茶递给她，神色依旧淡漠，“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发觉你与寻常女子不同，你的目光虽清澈如水，可你的眉间却始终锁着难以排解的忧愁，我猜想你心里一定藏着许多自身力不能及之事。”

  上官妃雪望着面前这个优雅从容的男子，心中之事被人一语道破，此刻竟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听月公子，你相信因果轮回么？”

  听月公子笑着摇头，“与其想这些飘渺无边的东西，我宁可活在当下，争取一切自己因得的东西，哪怕死后下地狱，我也无怨无悔。”

  上官妃雪感慨道，“像你我这样曾经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还妄想死后能入天堂么？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信，我不久前才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原本以为能就此摆脱宿命，不曾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听月公子眉心一蹙，沉默不语。

  上官妃雪摆摆手，暂将心头的哀愁抛诸脑后，她笑道，“都是我不好，说这么些让人不快的事情做什么？我花了那么多钱，可是来这里寻乐子的。”

  “不如我给你谈一首曲子吧。”

  “好，不过我想听高山流水。”

  “好。”

  听月公子起身，走至琴台后翩然而坐。

  在淡雅如墨的微光下，听月公子手拨琴弦，琴声宛如雪山之泉缓缓而出，时而悠扬灵动，时而清逸无拘。

  据说好的琴师能将曲子所表达的意境通过自己的诠释让听者感同身受。

  所谓“高山流水”转述的就是两个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的事。

  此刻上官妃雪早已沉醉其中，乃至于琴声何时停歇她都浑然不知。

  听月公子收了古琴，突然惋惜一叹，“可惜自己技艺不精，诠释不了曲中精髓，叫你见笑了，不过这首曲子日后我也不会再弹。”

  上官妃雪终将心绪收回，怔怔地望向他，“为何？”

  “因为，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

  上官妃雪鼻子一酸，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说得好，今日这趟花楼我果然没有白来，能够与你相遇，是我无上之幸。”

  “我亦是。”

  上官妃雪道，“这样高兴的日子，只喝茶怎么行的，让人拿上好的梨花白来，今日你我就来个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上官妃雪当即就让人送来了十坛上好的梨花白，都是十年陈酿。

  上官妃雪干脆连酒杯都不用了，直接拔下酒盖整坛子捧在怀里，大口大口豪爽地饮。

  酒过三巡，她已微醉，她将酒杯高举过头顶，眯着眼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听月公子噗嗤一笑，“上官姑娘，你喝的是梨花白，并不是葡萄酒，我们这里也没有月光杯。”

  上官妃雪也笑道，“不要叫我上官姑娘，多见外啊，告诉你，其实我根本都不是上官妃雪，我是洛柒柒，叫我柒柒知道么，柒柒……”

  听月公子微微一怔，看着面前那个因为饮了酒而脸颊绯红，目光迷离的女子，他眸中的光色瞬息万变。

  市井传闻，上官家的大小姐，其貌不扬，性格乖张，是一个连许十一人皆被退婚的当世第一难嫁女。

  可今日一见，他却发觉其实传闻与事实大不相同。

  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气韵，那么耀眼，那么璀璨，是寻常女子都没有的。

  他突然觉得那些退婚的世家公子，他们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肤浅了。

  这一夜，是上官妃雪有生以来最放纵，也是神智最不清明的一夜。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当她得知自己因为贪杯而醉死在“烟花三月”，彻夜未回后，当时竟有拿脑袋去撞墙的冲动。

  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字“蠢”啊~~

  对于一个还未出嫁的少女来说，在外留宿简直就是败坏家风。

  关键她留宿的地方还是勾栏院。

  如过此事被自家思想还很迂腐的父母知道，还不扒她一层皮！

  上官妃雪连忙翻身下榻，都顾不上梳洗，就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当她推开门的瞬间，迎面撞上的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那是烟花三月的二当家，红袖。

  “上官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上官妃雪原本想回她一声“好”，可这个“好”字在喉咙处绕了几圈还是给她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听月公子呢？”她话一问出口就已后悔，当下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心里嘀咕着，问什么不好，还问这个，这不是越描越黑么。

  红袖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笑脸，“听月公子在繁花阁用早膳，上官姑娘是要过去？”

  “不，不了，哈哈，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罢，上官妃雪抬腿就走。

  “上官小姐，等一等。”红袖从腰间取出一块类似桃木做成的挂坠交给上官妃雪，“这是听月公子拜托我交给你的，听月公子还说，昨夜之事，公子铭记于心，定当永志不忘，还请上官小姐有空常来，莫要将他忘记了。”

  红袖此言暧昧，什么昨夜之事？昨夜他们两人清清白白，所做的只是对酒谈心而已。

  上官妃雪无奈叹息，垂着脑袋正准备离开，她的侍女月牙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且一脸慌张失措。

  “小姐，可算找到你的。”

  上官妃雪瞥了她一眼气道，“我昨夜喝醉了，你怎么也没拦着，就任由我睡在这里了？”

  月牙垂下眼低声道，“昨夜听月公子来了之后，不是小姐你把我赶出厢房的么，说是要和听月公子单独相处什么的……”

  上官妃雪冷哼一声，“你这么说倒还是本小姐的错咯？”

  “不是的，小姐，我离开厢房之后，原本是守在门口的，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个长得貌美的小倌邀我喝酒，我一时没忍住诱惑，只一杯就喝醉了，不，不过我一醒来就马上到这里找您了。”

  上官妃雪怒睨着她，气得牙根痒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红袖还是一脸谄媚的笑，心想，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两人一丘之貉，同样的好色之徒。

  当天清晨，上官妃雪协同侍女灰溜溜地离开“烟花三月”，模样狼狈，完全不复来时的豪迈气势。

  只不过至此之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又在混世小霸王头上多安了一条恶名——嫖宿男妓夜不归。

  使之名声臭上加臭，百里之内，再也无人问津，上官大人以及夫人头疼欲裂，后有好事之徒向两人进言，说若想成功嫁女，唯有以重利相诱，方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