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赤炎炼狱

  囚室地界裂开了四道地缝，就像是一扇门。

  地缝之下泛着红光，欢颜隐约看出地底暗藏玄机，那是一处她从未见过的所在，而红光好像源自山崖间流淌而出的液体，那些液体粘稠冒着气泡，很是奇怪。

  “糟了！赤炎炼狱！”

  墨轻云惊呼道，立刻拦在欢颜跟前，似乎害怕她进入这个被她称为“赤炎炼狱”的地方。

  欢颜不屑地挑了挑唇，食指轻动，一簇雪团骤然形成，雪团外围是流转的白雪，内部则凝结着无数冰刃。

  “墨轻云，本小姐就先用你的血祭奠爹爹！”欢颜伸直手臂，指向墨轻云，冷冷呵道，“杀了她！”

  那圆柱形高耸入天的雪团毫不留情地向墨轻云袭去，隐约能看见它的眼耳喉鼻，就像一个有意识的人。

  “蝶语！”墨轻云稳住阵脚，并未有闪躲的意思，她双手合十，唤出“蝶语”，一只硕大的蝴蝶出现在她身后，足以与凤无颜的雪团对抗。

  “蝶语，去吧！”墨轻云下了指令，随即闪身至欢颜身侧，先用数只蝴蝶蒙住欢颜的眼睛，再以烙印着蝴蝶痕迹的玄力锁捆住欢颜，说来也奇怪，那玄力锁触碰到欢颜后，蝴蝶烙印便流动起来，时而还能看见蝴蝶煽动着翅膀，任凭欢颜如何调转魔力想要冲破这玄力锁却都是徒劳。

  而雪团已被蝶语缠住，虽然它试图前来帮助欢颜，但不管它从哪个方向逃离都被蝶语扑腾的双翅挡了回来。

  这时只要墨轻云持续攻击，欢颜定然是难以招架的，她体内那无法解释的紫光也断不可能再救她一次，可墨轻云却放弃了难得的机会，只是急切地飞到裂开的地缝上方，试图用玄力让折扇“门”关起来。

  “啊——”

  眼看地缝渐渐合拢，欢颜心急不已，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所以墨轻云才会千方百计地阻止她。

  “爹爹！”

  欢颜无计可施，只好想着凤沧溟，想着她亲眼见到凤沧溟死在此处的悲怆情景，让心底黑暗的力量将她完全吞噬，甚至将她一部分美好的记忆吞噬。

  如此代价使欢颜激发出所有的潜能，随着她的嘶吼，她体内魔力如沸腾的开水，不停往外冒。

  “啪”的一声，欢颜挣脱了玄力锁，后脚尖轻点雪地，她压低凤眸，倾身飞向地缝，墨轻云来不及关上地缝，只好再回头阻拦欢颜，哪只此刻欢颜的实力超过她十倍不止，她根本没碰到欢颜，便被一阵旋转的雪云卷入了地缝里，欢颜紧跟在后，完全潜入赤炎炼狱中一探究竟。

  **的山壁延绵在地下，随处可见滚滚岩浆，赤炎炼狱中温度极高，欢颜站在一处山崖上，额上沁出了汗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欢颜沉吟，释放雪云，仅以一条冰锁绞着墨轻云的玉颈，逼问道。

  “这里关押着永世不得超生的犯人……冷欢颜，我奉劝你早点离开。”

  墨轻云气若游丝，她不明白，在赤炎炼狱中欢颜怎么还能使用魔力，此刻她已感觉到身上的玄力被封锁住，华清诀即将失效。

  “永世不得超生的犯人，都是什么人。”欢颜一拧冰锁，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墨轻云的话她信了一半。

  “……是罪大恶极之人……”欢颜的问题明显戳中了墨轻云的软肋，她故作镇定地艰难回答，眼神却出卖了她。

  她不自觉地往赤炎炼狱最底层的岩浆瞟去，然后迅速恢复了神色，欢颜并没有错过这一个小细节，她猜到那里定然有什么。

  强烈的预感趋势她深入赤焰炼狱，欢颜断然跳下山崖，以冰锁拖着墨轻云，一同坠入赤炎炼狱。

  “冷欢颜，你疯了！”

  冰锁正在融化，墨轻云感觉到自己就要脱离欢颜的控制，但此刻她已无法使用玄力，极有可能坠入那滚滚岩浆中。

  欢颜没有答话，急速下坠时，迎面拂过凌厉的风，她的紫瞳中弥散着幽兰色的光芒，死死盯住岩浆上的一处平地，她感应到爹爹的气息。

  微弱，怨恨。

  是爹爹！

  “爹爹！”

  欢颜惊呼出声，越是接近，爹爹的气息就越清晰，她手足无措地飞向那浮于岩浆上的空地，空地最里面是一处山洞。

  “啊，救命啊……”

  欢颜落地的那一刹那，冰锁完全融化，墨轻云掉进了岩浆中，“扑通”一声，溅起红色的岩浆如盛开的昙花。

  墨轻云就这样死了……欢颜只淡淡地望了那流淌的岩浆长河一眼，便飞快地跃至山洞前，她的脚下感觉到炽热，似乎多呆一秒都会化成灰烬，可山洞里的画面叫她忘却了一切苦痛，失而复得的喜悦来得如此突然——

  “爹！”

  欢颜看见，凤沧溟被玄力锁锁在山洞内的架子上，那玄力锁穿透了他的骨髓，扼制了他所有的力量。

  “无颜……”

  凤沧溟虚弱地醒了，他仍然穿着五个月前的战袍，战袍上的血迹早已凝固。

  “爹！”

  欢颜拼命拍打着山洞外的那一层玄力屏障，她试图用尖利地寒冰刺穿屏障，试图用无限地魔力震碎屏障，她用了很多很多方法，但这屏障偏偏没有丝毫破损。

  “无颜……你快离开这里……”

  凤沧溟激动起来，他在赤炎炼狱中呆了五个多月，自然知晓这里的诡谲与恐怖，他不容许欢颜陷入危险当中。

  “不，爹爹！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欢颜执拗地站在洞外，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将体内魔力凝结在手中，可突然一声巨响，赤炎炼狱中地动山摇起来，无数颗火球飞向欢颜。

  “无颜，你快走——”

  凤沧溟干涩的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他的手脚都被玄力锁jin锢，然而见到欢颜有危险，却用尽全力地想要守护她，扯着扯着，玄力锁渗进肉里，鲜血淋漓。

  “爹爹！”

  欢颜心疼得哭泣不止，甚至连挡下火球的心思都没有，她胡乱挡了两个，第三个火球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她口吐鲜血，倒在洞口。

  第四个、第五个火球接踵而来，欢颜仍记挂着洞内的凤沧溟，想借助火球的力量击碎玄力屏障，而若要如此，她就不能躲开。

  “无颜，你这是做什么！”

  凤沧溟将玄力锁撩动得“咯咯”直响，胸前的血块那样醒目，提醒着欢颜，五个月前，爹爹被黎叔刺穿了心脏。

  她不能再失去爹爹！

  “啊！噗——”

  又一个火球砸在欢颜身上，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而第五课火球袭向她时却临时爆炸，那樱红色的碎片中，欢颜才看清，火光映衬着冷玄天凝重的面容，他宽大的袖袍，迎着爆炸产生的裂风，急速荡漾起来，就如同她肆意浮动、焦躁不安的心，在动……

  “师傅……”欢颜跪在浮岛之上，“求你救救我爹。”

  她觉得，冷玄天那么厉害，他一定有办法打开这道玄力屏障救出爹爹！

  “师傅……只要你救出我爹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就算一辈子留在永宁宫为冷玄天做牛做马她也甘之如饴。

  “师傅……”

  欢颜的哽咽呢喃回响在赤焰炼狱中，可冷玄天始终沉默不语，风卷着他雪白的衣袍，轻缓跌宕，襟带猎猎作响。

  他低着琥珀色的眸，幽幽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刹那，欢颜看到他冰冷的凤眸化为一双青瞳，青玉般透明的光辉，一闪而过，再看时，又恢复了波浪不惊的琥珀色。

  “过来。”

  冷玄天向她伸出手，宽长的袍袖随风飘摇。

  “求你救救他！”

  欢颜执拗地跪着，豆大的眼泪一滴滴低落在浮岛上，触到地面时发出“滋滋”声，顷刻就化作虚无。

  “他是凤栖宫宫主，你是永宁宫弟子，欢颜，欺师灭祖乃永宁宫第一条死罪！”

  冷玄天骤然跳落在欢颜跟前，携带着无穷无尽的威压与煞气。

  天地间不再宁静，赤焰炼狱里从刚才开始就起风了，炼狱之上是漆黑的夜空，风声犹如夜哭，将岩浆掀起，将山崖打得呜呜作响。

  “他是我爹！”

  欢颜的双拳紧握，面对冷玄天她是毫无把握的，但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他不会救爹爹，也不会让她救爹爹！

  “谁都救不了他，除非——”

  赤焰炼狱再度摇晃起来，第二波火球开始攻击，这一次火球的数量较先前多了一倍。

  冷玄天没有犹豫，他提起欢颜，如一片叶子般，轻盈地飞向地面，速度奇快无比，待他与欢颜完全离开赤焰炼狱后，他口念术语迅速关上地缝。

  东风拂柳青青，水烟淡夜初晴。

  “爹！”

  如梦般的聚散分离，欢颜的一颗心破碎成渣，宛若被剜去了一块，再看不到希望。

  “跟我回去。”

  冷玄天站在欢颜身边，冰冷如霜，青丝白发转眼间，漠然回首，倒似有几许沧桑在心头。

  “冷玄天，我要杀了你！”

  当瞳仁的紫色褪去，幽兰色的光芒占据了欢颜的所有，她的心，她的肌肤，她的骨髓，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穷的魔力，现在她要用这魔力将冷玄天撕碎！

  似水流年，蝶花陨落，爹爹深陷囫囵，她已没有其他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