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第282章 功名

  柳若汐的语气，平静到像是话家常一样，极清极淡。

  但在柳涟雪听来，她的声音却是像一把长着刺棱的钢刀，锐利无比，锋利无双，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她尚隐隐作痛的断腿上狠狠划过，带起一块，又一块的腐肉。

  柳涟雪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颤抖着，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而在隐隐抽动，断腿上突然传来的剧痛冲垮了她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她忽然，大笑了起来。

  “腿！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旷的房中，只能听到柳涟雪停不住的阴冷笑声。

  傅慧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状若发狂的柳涟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光是笑声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骇人了！一双平时盈盈一转便可倾倒众生的美眸，此刻在惨白面容的映衬下，里面的交横相错的红血丝看起来更加明显，再加上她从醒来还未梳妆，头发乱糟糟的，笑起来的同时还在不断地晃着脑袋……

  此刻的柳涟雪，怎么看，怎么像个疯子！

  傅慧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初见柳涟雪时的场景。那时的她，跟在大夫人身后，见到她时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来的清丽美艳，当时傅府有许多人，均被她的笑容吸引，仿佛世间万物在那一刻全都黯然了下去，只有眼前的绝妙佳人在发着光。

  可现在，那个发着光的美人儿，却……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想到这里，傅慧就莫名感到一股恶寒之意正在向她袭来，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

  “母亲，入秋了，天气渐凉，你要注意保暖”柳若汐没有转头，视线还停在发狂的柳涟雪身上，但话却是对着傅慧说的：“现在您可是一个人的身子，俩个人的牵挂，可得保重着点，别像二妹一样，哪天不小心失足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说完，柳若汐起身，理理因坐久了而有些褶皱的裙衫，语气淡淡的吩咐一旁的沈嬷嬷道：“好好看着二小姐，一会儿怕是宫里和傅府都会来人，这副样子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相府照顾她不周呢！”

  “是是，老奴遵命，老奴遵命”沈嬷嬷恨不能把腰弯到九十度才行，恭敬的连声应道。

  柳若汐微微笑着看向傅慧：“母亲是还要在这里陪着二妹吗？”

  “不，不了，我要马上回苑子，看看大夫”傅慧连忙起身，与柳若汐并肩而行，离开了涟雪苑。

  直至走出涟雪苑，二人还是能十分清晰的听到苑中传出的阴冷笑声，那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若非傅慧方才亲眼见到，还真不相信人能发出这种笑声。

  傅慧纠结了良久，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与柳若汐说句话，最起码能缓和一下二人关系也是好的：“若……大小姐……”

  “我累了，母亲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冷冷言罢，柳若汐直接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若心苑。

  傅慧面色尴尬的站在原地，动了动唇，将余下未说的话尽数咽回了喉中。

  一阵冷风吹来，卷起几片落叶，落叶打了几个滚，停在傅慧脚边。

  看一眼涟雪苑的方向，傅慧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低，低到不知道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轻抬莲步，脚下传来枯叶碎裂的响声，与此同时，傅慧的眼角流出一滴温热的液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从一开始，便是孽缘，孽缘啊！

  隔天，柳老夫人派李妈妈去将傅慧娘家的人悉数请到府中作客。

  说是悉数，其实统共也没有几个人，除了傅慧的父亲傅鹤青，还有她的母亲吴氏外，便只有一双弟弟妹妹了，妹妹年幼，不过八岁，弟弟虽跟她同岁，但眉清目秀，温柔儒雅的样子却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傅鹤青等人一进府，便被柳老夫人请进了客厅坐着，没一会儿，得到了消息的傅慧就赶来了，紧接着柳若汐，柳春阳，刘氏也都相继来了。

  一番客套以后，柳老夫人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煊，见他眉清目明，英俊秀朗，一身书卷气质竟像极了她理想中的孙子，眼角眉梢染上一丝喜意，笑着开口道：“像煊儿这样的好孩子，现在不多见了，那些官家和世家的公子，大多纨绔不可一世，大多都只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是煊儿，却是一身的书卷气，不错，不错”

  一边说着，柳老夫人还不忘点点头，看着傅煊的眼底满是赞赏之意。

  傅鹤青见状，心头大喜，眼前这位柳老夫人在齐国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煊儿要是得了她的赏识，将来官入仕途，只怕是能求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官位！再加上他的姐夫，柳丞相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那煊儿将来的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啊！

  想到这，傅鹤青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意，但他到底在朝为官多年，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所以很快便又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孔，微笑道：“能得柳老夫人的赏识，是煊儿这个孩子的福气”

  一旁的柳致远接话道：“不知煊儿可有考取功名的意愿么？平时又喜欢看哪些书？”

  傅鹤青连忙冲傅煊使眼色，示意他慎重回答这个问题！

  傅煊一向厌恶父亲给他灌输的那些为官之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拜高踩低么？若读万卷书只是为了将来在官场上勾心斗角，你争我夺，那他宁愿永不为官，免得玷污了他多年来在书上所学到的知识！

  无视傅鹤青的挤眉弄眼，傅煊如实道：“平常我喜欢收集一些字画，尤其是一些山水字画，至于考取功名么……一切随缘，这些东西，不是强求就求得来的”

  傅鹤青急的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若不是还当着人，他此刻真想冲上去扒开傅煊的脑袋，看清楚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