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失落的夜

  用完马汉生的接风酒已至深夜，广州人的夜生活却刚刚开始。

  或许是气候温暖的原因，广州人有晚睡晚起的习惯，就连这里上午的上班时间也比其它城市晚得多。这里的人们忙忙碌碌，大把大把的赚钱，大把大把的花钱，即勤奋，又生活得有滋有味。或许是白日的忙碌过于紧张和火热，使他们迷恋于夜晚的宁静和凉爽。

  饭后马汉生有事自己开车回家去了，刘素英送李然和赵南回宾馆。送至天河体育场中心附近，赵南说他头一次来广州，想和李然到处走走，于是，他们在这里下了车。刘素英想说点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强调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便相互告别。

  李然和赵南轻松地走在体育中心外红红绿绿美丽的人行道上，暖风阵阵拂过。桔红色的路灯组成的河流无限地伸去，将这个城市的华丽带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街上，川流不息着面孔各异，衣着厚薄悬殊的人们。无法猜测他们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从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便可看出城市极快的节奏。

  车流依然络绎不绝。宽阔的马路边，被人修整得有棱有角的茂密的热带植物郁郁葱葱，在路灯淡淡的光里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米兰香以及陌生植物的气味，处处充盈着新鲜。

  李然和赵南在这充满生命力而又倍感陌生的城市闲庭信步，那种悠闲，仿佛刹那间他们已是这里的老居民。疲劳被赶得很远。

  微风拂面，李然不觉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位在这种热带气候中生长的北方人。抬头仰望繁星，一阵惆怅涌上心头，她在心里不住地问，“你是不是习惯于这种湿润的空气？你是不是也像我想你一样想过我？”想到这些，她眼睛潮湿起来。

  “然姐，你在想什么？”赵南问。

  “我……我在欣赏这儿的风景。”李然扭过脸装做整理头发，将脸上的泪珠抹去。

  体育中心太大，走了一会儿，李然失去了方向感，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赵南：

  “台湾在什么方向？”

  “台湾？台湾应该在与我们同纬度的右边。”沉默了片刻赵南侧身看了李然一眼，“你该问问香港在哪儿……”

  “知道它在哪干什么？”李然不解地问。

  “香港离这儿一步之遥，边上嵌着神奇的深圳。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倒不如沿着珠江一口气走到底……”赵南微红着脸回答。

  “那须有签证，我们走时没办。”李然不想扫赵南的兴，“不过兴许可以补办。”

  “太麻烦，还是算了，我也就说说而已。”赵南见李然没那兴趣，自己也放弃了。

  他们从一片树林的小径走过。放眼望去，光线暗淡的林子中，有很多年轻的情侣在窃窃私语，他们双双对对缠绕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拥抱着，亲吻着。在那个北方情侣在街上拉手也得付出巨大勇气的年代，这样的超前的随意令两位北方人瞠目结舌。

  经历过感情风雨的李然知道，既使是这般要死要活的爱情，往往也会是一场过眼烟云，她由衷地希望这些恋情能永恒，幸福！

  赵南看到那些场面，触电般将目光收了回来。他偷偷注视了一番李然的反应，又害羞地将头转向一边。

  尽管李然没有正眼看赵南，还是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猛然想起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在车上他抱着她睡觉的情景，感到脸上热辣辣的。这两天总想起张敏，因而在潜意识中她觉得对赵南有些歉意。

  水池边有条长椅子空着，他们过去坐了下来，这才感到有些累了。

  赵南望着不远处黑黝黝的小树林，许久许久沉默不语。

  李然觉得诧异，“老弟，想什么呢？”

  赵南努力了半天，“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你说！”

  “我……想说什么其实你知道，答应我！”

  “什么？”

  “嫁给我！”他的话很真诚，很认真，眼中闪动着不安和羞涩。

  本以为自己很成熟了，赵南的直白还是让李然措手不及。

  赵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句话我想说了好久，一直不知……不知道怎么表达。自从我们认识，就喜欢上了你。可你嫁给了别人，你结婚那天我痛苦极了。还记得吗？那天我喝了个烂醉。以为人生就这样到头了，再也没有了希望！再后来知道你过得不幸福，我为你难过……感谢苍天，你又自由了……我……知道自己有配不上你的地方，但我绝不会背叛你，委屈你……我想使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赵南的话，让李然想起了一首当时唱得很火的歌《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里的一段歌词：为什么最真的心碰不到最好的人，爱和被爱同样受罪……

  李然怜爱地望着赵南温柔的面庞，语气尽量温和道：

  “赵南，你对我的好我感觉到了。我非常珍惜我们之间的友爱，并坚信和你生活在一起一定很幸福——不过这对你不公平。我有过婚史，有孩子……总有一天，你会体会我给你带来的沉重。你会找到更好的。”

  赵南沮丧地低下了头，“如果你委婉的拒绝真的出于对我的关爱，那么你南辕北辙了，你伤害了我！”赵南闭上眼睛，向后沉重地靠去，“你还不如直接说：赵南你去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让赵南难过并非李然本意，其实她很喜欢他，但她知道那不是爱情。“赵南，你感觉到今天刘素英对你的热情没？她对你好像有意思，那样优秀的女子也对我们赵南一见钟情，说明我的老弟魅力十足。当有一天，你娶到比你的然姐好千倍的新娘，你会感激我今天的态度……”

  “我现在已经很感激了，感激之极！”赵南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我，一个北方穷鬼，一个地地道道的乡巴佬，一个土老帽，一个下里巴人，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再说了，喜欢我又有什么用，我喜欢的是你。”

  赵南温柔地亲吻起李然，一颗滚烫的泪滴掉在了她的脸上，轻轻拥抱着她的双臂微微颤抖。

  李然的心很乱，像被拧着。她知道自己感情的天平侧在张敏一边，尽管很清楚那不靠谱。她不能无耻地欺骗赵南这颗纯洁的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李然将赵南推开，同样的泪流满面，“老弟，咱们回宾馆吧，你也累了……”

  赵南极是难过，“然，难道你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走钢丝般冒险地爱上了那个台湾唱歌的？”

  李然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或许还不如走钢丝，一点希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