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第221章 回归

  对于睡梦里的事，人们总是记不清太细微的情节。

  苏凉只记得梦见了吴军，大概是一个很压抑的梦，对自己的呼救全然没了印象。

  拉开窗帘，阳光洒遍群山，苏凉伸个懒腰，露出半截细瘦的小腿，微微发白。

  在医院里没条件剪头发，一出院迫不及待理发的苏凉醒过来后，发现刚剪的刘海悲催地翘了起来。

  用梳子用水都压不下去，苏凉正在厕所里犯愁，琢磨着要不干脆洗个头。买回早饭的韩旭招呼她：“凉凉快点，要迟到了！”

  时间上不允许，苏凉叹息着用了更多的水面前把那撮不听话的毛梳顺当。拉门走出去，被韩旭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夏季清爽的早晨，来碗热乎乎的东西，感觉还不错。吃到胃里，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韩旭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我们还有20分钟。”

  “唔…”苏凉嘴里咬着馄饨，含糊不清地答应一声。

  这似乎是与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早晨，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早饭不是做的而是买的。陪同的人也换了，闹腾不休的苏冽不在家。

  苏凉胡乱喝了几口汤，捧着一块蒸糕慢悠悠啃着，韩旭把她塞进副驾驶座。

  “安全带。”关上门的韩旭提醒。

  把蒸糕咬在嘴里，苏凉伸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韩旭正好坐好，转动钥匙启动车子。

  大腿在围墙上站着，半仰个头，眯着眼睛。

  “大腿，我出门了~”苏凉给它打招呼。

  被忙碌的主人托付给邻居的大腿好些日子没得到细致的照顾，身上的毛纠在一起，朝载着苏凉的车弱弱喊了一声，只得到一串汽车尾气。

  “喵呜~”

  韩旭的手指敲打这方向盘，目视前方，开口：“凉凉，要是吃不消上课，我们就再请几天假。”

  “嗯…嗯！”苏凉在专心致志吃蒸糕。

  “对了，你那个同学，你问问他今天有空不，咱们请他出去吃顿饭，你看怎么样？”

  翻过上坡，韩旭开始换挡。

  “好~”苏凉拉了拉挎在身上的包，侧头看韩旭，“干爹，在哪儿请啊？”

  韩旭沉吟了一会，“冉城还没有五星级大酒店，只有两家的四星级的。凉凉你说在哪好？”

  苏凉不假思索：“西北有高楼，肥水不流外人田。”

  韩旭笑了，拐过弯，抽空看了苏凉一眼，“西北有高楼，总觉得不够郑重。人家救了你，干爹得想想怎么感谢他才行。”

  苏凉吃完了半块蒸糕，停了手，“干爹，他救的是我…”

  “嗯？”

  阳光从玻璃外洒进来，苏凉摇下窗，舒爽的风瞬间涌了进来，扑了满面。

  苏凉苦恼的样子：“我根本没想好要怎么谢他……路弦他，应该不缺什么。而且，我连他为什么会来都没问到……”

  平坦的康庄大道，路两边的悬铃木树龄悠久。韩旭的伸手过来拍了拍苏凉的头，语气宠溺：“这些交给大人就好了，凉凉你只要快点把这件事忘掉，过着跟以前一样的日子，就好啦。”

  忘掉被关的那段，苏凉想是想，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连把它当成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也不行，到底还是成为她的梦魇，苏凉忽然觉得她应该去见一面吴军，或者能解开这个心结。

  但韩旭多半是不会允许的，偷偷去的机会很渺茫。

  而路弦出现的那一段，苏凉倒是痛快地忘掉了，因为里面某些很微妙的因素。

  在高烧状态被人看光光的人才不是她呢，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对，她烧糊涂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至于早上扣着的手，苏凉也找到了根由。梦里老出现压抑的东西，没安全感的她会死死抓住什么东西。之前吴军用香烟烫她的时候，她也是靠抓着自己的衣服忍下来的。

  被车送到学校的苏凉，在一片骑车来上学的学生中间，显得相当醒目。韩旭陪她下来，去范魄那边销了假。

  多亏范魄来通知，韩旭对他很是感激。手里头拎着大包小包进了教师楼，范魄被他的架势吓的不清。

  这会送礼的风尚还不明显，范魄直把那些东西往外推，嘴里说着：“不不，我不能收！苏凉爸爸，你太客气了…”

  “要不是范老师，我们凉凉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请您一定要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韩某人！”

  两人推来阻去的动静颇大，引得不少老师出来围观。

  这架势吓范魄也吃不消了，坐立难安，被韩旭强行塞下礼品。

  韩旭眉开眼笑：“我们凉凉以后还要范老师您多照顾呢！”

  范魄有些尴尬，顺着韩旭，干脆把话题转到苏凉身上：“苏凉这就回来上课了，不多休息几天？”

  苏凉摇摇头，“我想回来上课。”

  要是没上次的事，没准范魄就被感动了。可苏凉的恶性累累在前，所以范魄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从善如流道：“那你先去教室吧。这段时间的功课你看一下，有不懂的过来问老师。如果实在吃不透，周末的时候另外给你讲。”

  学习上的事苏凉不担心，只要借乔醒的笔记来抄下就行。想到许久没见的小伙伴，心情明媚起来一点。

  苏凉的回归很低调，可一踏进教室，早读声从门口的位置逐渐听了，蔓延开的寂静。

  乔醒率先站起来：“凉凉！”

  苏凉挥了下手，打招呼：“嗨~同志们好~”

  孟姜下意识来了一句：“首长好！”

  “噗~”有人撑不住笑了，前面的女生回过来数落孟姜：“让你嘴欠！”

  乔醒已经走到面前，脸上全是担忧，欲言又止。

  “我没事。”怕说服力不够，苏凉还伸展了下筋骨。

  “担心死我了！你不知道，我老早就想去看你了，可路弦那家伙不肯告诉你住哪个病房…凉凉，你真没事吗？那个被关笼子里出不来的根本就不是你，他们骗我！”

  乔醒飞扑过来，抱着苏凉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话。

  苏凉感觉到乔醒情绪的激动，没推开他，而是换了种温柔的口气：“那是我堂姐。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脖子里感触到滚烫的液体，乔醒哭了，声音里却是没有哭腔：“路弦说你很严重，不让我去看你，我差点跟他打起来了。要不是他救了你，我肯定揍死他！凉凉，还好你回来了，不然……”

  乔醒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声音过低，苏凉没听清。他背对着全班人，没人发现他哭了。等到回过身来，乔醒的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要不脖颈上的感触太过明显，苏凉真会以为那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

  经过这次事件，班上同学对苏凉的态度改观很多。苏凉回来上课的消息，经过课间操，算是传的人尽皆知。

  没暴露出更详尽的消息，大家对苏凉多数是同情的。微妙的怜悯心作祟，顶着看国宝的眼神，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指指点点，苏凉叹口气，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成为目光的焦点聚集地。

  受到的关注越多，所拥有的自由度相应贬低。幸好中学选拔考试要来了，届时势必会转移掉一些“善意”的视线。

  决定低调做人的苏凉自然没想到后续发展，直接把她推到舞台的正中央，聚光灯打在身上，一枚明显的不要再明显的标志物。

  在课间补课堂笔记的苏凉先后被安达、胡晓岩、黄乐飞叫出去一次，等到邹恺的时候，老被打断的耐心已然告罄。

  “有事？”苏凉靠墙跟他对持。

  邹恺看她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你瘦了好多。”

  “没事了？”苏凉转身就想走。

  邹恺忍不住伸手拉住她，又像是碰到烙铁一样迅速撒开手，强调：“苏凉，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赶紧说！”

  邹恺无奈，“喂喂，我是来关心下你，不用这态度吧？”

  “嗯，谢谢。”

  面对突然温和下来的苏凉，邹恺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打着哈哈：“那时候我也帮忙找你来着，安溪镇上都快被我们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很少人知道路弦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苏凉答的模棱两可：“没逃出来，有人救了我。”

  答案在邹恺的想法外，他立刻追问：“是谁？”

  苏凉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截了当告诉他：“是路弦。”

  “是他？！”

  邹恺的声音太过不可置信，苏凉顿了顿，反问：“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邹恺摆手，发现没什么话题好找，只能走掉。

  不过他鬼使神差地加上一句：“我们这边多人都没找到，路弦他一个单独行动的是怎么找到的…”

  这问题苏凉也答不出来，她只能摇摇头。

  从乔醒那里得知了路弦一早就回来上课的消息，苏凉等到吃中饭也不见某人的身影。搞得她觉得午饭甚是难吃，虽说食堂卖的食物确实说不上好吃。

  挑挑拣拣地吃了点，咬了口丝瓜，皮都没削干净，苏凉只能吐了出来。头顶响起一个凉薄的声音，他说：“苏凉，你怎么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