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自己权衡

  婚礼的日子渐近，陆悠悠专门跟叔叔约了时间，上门拜访他。

  陆悠悠十二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多亏了叔叔的照顾，她和母亲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陆悠悠那时刚刚懂事，记忆里有模糊的印象，叔叔带着母亲和自己搬了家，离开这座城市边沿的小镇，到了市区，就在叔叔单位小区给两人找了套一居室，也是在那之后，陆悠悠发现了住在不远处的陆云深。

  她曾一度怀疑陆云深和自己家是亲戚，不过在那块不大的社区，两家人从没交集，她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当时叔叔知道了陆悠悠跟陆云深的恋情，并未多加干涉，大概是他也觉得陆云深是不错的男生，而且他的家境不错，陆悠悠跟了他不会吃苦。但谁也没料到，从年少到成熟的恋情，会被死亡砸得粉碎。

  对于陆悠悠的婚讯，陆仪确实有点惊讶，之前他还一直担心她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不想这次竟然选择了闪婚，令他有些欣慰又不免担忧。

  陆悠悠看出叔叔的忧虑，微笑着对他说：“叔叔，你放心吧，跟叶谋结婚我是仔细考虑过的，我已经决定了。”

  陆仪端着茶杯，面色有些凝重地提醒陆悠悠：“悠悠，你是成年人，得对自己做的事负责，如果你放不下过去，以后对叶谋也是种伤害。”陆云深的事，侄女受了多大的打击，他是很清楚的，这两年才稍缓过来。

  陆悠悠知道叔叔不放心，很肯定地说：“不会的，我既然选择他，就已经放下过去了。”人都要向前看，陆云深与她的那段过往，已经翻页了，现在的叶谋对她这么好，她没有理由再沉溺于过去。

  陆仪听她说得这样自然，稍放心了点儿，道：“那就行，你找到这样的好归宿，叔叔很替你高兴，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凡事多忍让。”

  陆悠悠乖乖点头应下，“嗯，我记下了。婚礼那天叔叔代替爸爸送我走过红毯好不好？”一般都是父亲将女儿交到新郎手里，但这么多年过来，叔叔已经跟她的父亲一样重要了。

  陆仪爽快地说：“可以，咱们这边亲戚不多，我当你娘家人的代表。”侄女这边门衰祚薄，可不能让她被叶家当软柿子欺负，都说富不与官斗，自己这个局/长出面，对方总会忌惮几分。

  陆悠悠又道：“等那天我会让人去把疗养院的阿姨和妈妈接来一起参加。”

  陆仪想到陆悠悠那老年痴呆的母亲，她的命实在苦。低低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嗯，这样重要的时刻，她理应在场的。”

  “对了，叔叔，前几天我去疗养院，照顾妈妈的阿姨说有个老先生去看望过她，还往她的账户里存了十万块钱，您知道是哪个亲戚吗？”

  陆仪思索片刻，道：“你的两个舅舅都老了，行动不便，应该不是他们。”

  “那会是谁呢？妈妈的表哥吗？”陆悠悠极少与这些亲戚来往，毫无头绪。

  陆仪否认道：“他们在北方，到了这边肯定会先联系我们。”

  陆悠悠应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不知是谁了。”

  陆仪沉吟不语，迟疑了好几次，才试探地说：“会不会是他们陆家的人？”所指的，是陆云深的几个伯伯和陆云深的父亲。

  陆悠悠低下头，嗫嚅道：“应该不会吧，他们家的人不是都移民出国了，怎么会再回来跟我家的人扯上关系。”对，自从陆云深死后，这两家人几乎跟仇家差不多，再不会有关联了。

  陆仪看她面色不佳，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个，她始终还是会介怀那段往事。拍拍她的肩膀道：“行了，你也别想了，不会是他们。”接着提醒她：“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准备婚礼，过好今后的日子。”

  “嗯。”陆悠悠点点头。

  陆仪作为长辈，免不了对她叮嘱：“成了金界的少夫人，事务所的工作还要不要继续你自己权衡，别让他家里人挑毛病，那些人不比我们。”

  “好的。”陆悠悠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回事务所工作了，以金界的实力，买下几百个事务所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让她这个少夫人再去事务所打工，当小股东。

  陆仪又道：“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跟我开口。”

  陆悠悠微笑道：“这个您不用操心，我这几年也有些积蓄的。”

  陆仪点点头，也不再多言，道：“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家吧，我让李秘书送你。”

  陆悠悠看看窗外，确实已经夜幕降临了。起身道：“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陆仪起身为她开门，“那开车小心，到家来个电话。”

  “好，叔叔再见。”陆悠悠出门道别。

  “去吧。”陆仪目送她下楼，才关上门。

  陆悠悠开车出了机关小区，却没有立即原路返回，而是驾车去向曾经住了多年的那一片社区。

  近几年，城市的建设如火如荼，她以前跟妈妈住的那一片家属小区已经被拆了，盖了几栋三十多层的商品房，完全没了当初的痕迹。

  不过陆云深家的园子倒还保留着，在过了河的对岸，周围也还有一片遗留着的老城区。

  此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老城区凌乱的参差建筑里时不时露出晦暗的灯光，这里已经没多少人住了。车子向前，然后陆悠悠就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树影掩映的陆园。

  那片园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红墙铁栏、树木繁茂，宽阔的大门紧闭，静静矗立在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大概是没人出入，前院的石板缝里都长出了野草。

  陆悠悠还记得后院里四季常栽培的中草药，如今这里的中医传人都离开了，应该也荒芜了吧。

  她顺着院墙慢慢走着，周围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院子内一角的小平房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牵着条黄色看门狗，见陆悠悠站在围栏外驻足，老人扬声问：“你找人吗？”

  那不是本地口音，陆悠悠想这大概是守园子的人，摇摇头，转身上车离开。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许多东西已只存在于回忆了，如果有一天忘了回忆它们，那它们也就真的灰飞烟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