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自从答应了方少凌的求婚后，沈予凡几乎天天都和方少凌呆在一起，以前偶尔才会在他家留宿，如今却成了常事，她俨然是方家未来的女主人。

  这天傍晚，沈予凡和方少凌下班回家，才进家门换了拖鞋就被方母唤了过去。

  “予凡。”沈予凡抬头一看，是方母，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翻看着一本书。“李嫂她快做好饭了，你伯父还没回来，你过来陪我坐坐。”

  “好。”

  沈予凡让方少凌帮她将公文包带回房间，径自走向方母，在她身边坐下。

  “予凡，你跟少凌的婚期定下来了吗？”原来伯母想说这事儿。

  沈予凡轻轻摇头，“还没有定下来，因为我们对这个不太懂。”一方面她对此并不太懂，另一方面，她不想太快论及婚嫁。“伯母您是不是已经帮我们选好了？”沈予凡脸上仍挂着笑容。

  “瞧我着急得，你可别怪伯母着急，虽然伯母……确实是着急了，呵呵……”黎彩英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看少凌都快三十二了，他爸爸当年三十二岁的时候，少凌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这下换沈予凡笑了，打酱油，好有意思的比喻！

  “这可是真的！”黎彩英忽然握着沈予凡的双手，“予凡，伯母真的好开心，你跟少凌终于定下来了，我呀盼呀盼的，总算把你给盼过来了。”黎彩英忽然感慨地叹了口气，“你跟少凌就差一纸结婚证书和一场婚礼，但我心里呀早就把你当作是我们方家的媳妇了，直到你答应了少凌的求婚，我的心也算踏实下来了。如今就等着你们一起去趟民政局了！”

  “谢谢伯母！不过您这么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就这么讨方母欢心吗？沈予凡自问。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就等着喝你的这杯媳妇茶了！”黎彩英她一脸的幸福，沈予凡竟被感动了。

  “妈，你又跟予凡说什么了？喝谁的媳妇茶呀？”方少凌换了家居服下楼来到客厅，在黎彩英的另一边坐下。

  “说的就是你们呀！”

  沈予凡和方少凌相视而笑。

  “妈，我看你是早就帮我们选好日子了吧？”方少凌没有忽略黎彩英膝上的那本厚厚的日历。

  “我呀是闲着没事，不就帮你们看看，选个吉日就帮你们把婚礼给办了，这难道不也是你想要的吗？”黎彩英调皮地瞪了方少凌一眼。

  “好好好，但你也别太急，免得累着自己。”方少凌顺手搭在方母肩上。

  “不会的，我乐意得很！想想就高兴。”说着黎彩英的笑就淡化了，“只是……你们俩结婚后是想搬到外面去住呢，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啊？”

  方少凌看了看沈予凡，然后拍拍黎彩英的手背。“妈，这看你和爸的意思，我和予凡没有意见，不过……予凡也和我谈过这个问题，考虑到如果我们搬到外面去住，家里就只剩下你和爸，还有李嫂和陈叔，所以予凡和我都认为还是住在家里比较好，我和予凡平日都忙，要真搬出去住，你就不怕饿坏了我和予凡？所以呢，妈你可不要赶我们走呀！”沈予凡头一回看见对着方母撒娇的方少凌，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呵呵，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方少凌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哈哈……”黎彩英开怀，“予凡，你瞧，这孩子都老大不小了还撒娇，我呀，还真希望你们婚后能住在这里，如果你们想搬出去，我和你爸也不会有意见，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们能住在家里。”黎彩英握着沈予凡的手，“予凡，这实在真是太好了！”

  沈予凡点点头，“嗯！不过我就是怕到时候还要伯母您为我们俩的事操心，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哪里的话，我们的家务事几乎都由李嫂在帮忙处理，不会麻烦到我们的，等将来你们俩有孩子了，我倒乐意帮忙带孩子，到时候咱们这个家也就热闹起来了，呵呵……”黎彩英描绘着她心中的美好蓝图，沈予凡却不着声色地低下了头。

  生孩子？沈予凡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给忘记了？她当上执业律师时间还很短，现在正是她一步步打好事业基础的黄金时段，未来两年内她都还没有生育计划，要生也是两年后。但黎彩英的话让沈予凡觉得很矛盾，方少凌快三十二岁了，她也快二十八岁了，如果真要两年后再生孩子，那她恐怕就真要成为高龄产妇了。更让沈予凡为难的是，黎彩英这么疼爱她，她怎忍心让疼爱自己的人失望？但若真的顺从了她老人家的意思，那自己辛苦了这么久，是不是注定在最紧要的关头却使过往一直以来的努力全付诸东流了？沈予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矛盾当中。

  沈予凡在方家吃了晚饭，陪黎彩英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回房洗澡。当她洗完澡，用干毛巾裹住滴着水的头发走出浴室时，方少凌已坐在电脑桌前翻阅财务报表。沈予凡在床边坐下，解开裹住头发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头发。

  “我帮你，”方少凌无声来到沈予凡身后，从她手中接过毛巾，这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已演练了上百遍。

  沈予凡不作声，享受着方少凌的长指穿梭于她发丝间的细腻抚摸。等方少凌关掉了吹风机，沈予凡习惯性走进浴室，面对着梳妆镜用梳子梳理头发。她的短发已及肩，因为上次方少凌的一句无意的话，沈予凡决定尝试着留长发。

  “哈欠！”沈予凡打了个喷嚏，从手抽纸盒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多穿点衣服，可别生病了，”方少凌将针织厚披肩披在沈予凡的肩膀上。

  “谢谢！”沈予凡看着镜子里的方少凌，心里还是想着黎彩英今晚说的那番话。

  “在想什么呢？”方少凌从背后伸手环着沈予凡的腰。

  “没什么，就是天马行空地想事情。”沈予凡的手握着方少凌环在她腰上的双手，温暖如旧。

  “予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不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商量，不要全都自己承担，你还有我。”方少凌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温和如故，一字一句正说进沈予凡心坎里。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对我太好？你对我越好，我越是觉得自己……。”沈予凡和镜中的方少凌四目相对。

  “傻瓜，”方少凌佯装生气，“我不对你好，那你告诉我，我该对谁好？”面对方少凌近乎自言自语的问话，沈予凡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予凡，我只想对你好！只想好好地疼爱你这个脆弱易感的女子一辈子。”方少凌的吻落在沈予凡裸露着的肩上。

  沈予凡无法言语。方少凌总能轻易将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沈予凡想面对面问方少凌，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全心全意的付出却得不到她全心全意的回报吗？方少凌给她的是十分，可她回报他的却只有三分之一，这对他是不是很不公平？方少凌好不容易才如愿和她在一起，可是她真的能让他快乐吗？和她在一起，他真的快乐吗？

  “少凌……”沈予凡的话才开了个头，声音已哽咽，“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和我在一起，你真的……真的快乐吗？”沈予凡其实更想一针见血地问他，难道他和她在一起不觉得很累吗？

  方少凌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转过沈予凡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

  沈予凡不敢抬头，因为她怕自己会藏不住眼中的泪意。

  方少凌温暖的手掌抚过沈予凡的眉心，停留在她脸庞。“我不知道是什么又牵动了你敏感的神经，害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但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快乐，你快乐我才会快乐，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因为你是快乐的，所以我也快乐。”

  沈予凡的眼泪充满了眼眶，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以避过方少凌的注视，他不曾责怪她的脆弱和易感，用指肚轻轻地为她擦去溢出的泪水。

  “如果你不快乐，那我一个人有何快乐？”煽情的话语像一首催眠曲，沈予凡静静地听着，但眼泪掉得更凶，这个男人值得她付出全部的爱，她愿倾尽这一生的力气去爱他，无怨无悔！

  “不如我们聊聊天？比方说今晚我妈说的那个话题。”方少凌一步步引导沈予凡回忆和思考。

  沈予凡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把注意力放在方少凌所说的话题上面。“伯母说我们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份，我没意见，你呢？”

  沈予凡偷偷地瞟了方少凌一眼。

  “你都没意见，我岂敢有意见？我恨不得马上和你结婚，然后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方太太。”方少凌说这话的时候霸道形于色，眼底却是浓浓柔情。

  沈予凡撒娇似的轻轻搥了方少凌一下，顺势倚向他的怀抱。

  “冷了吧！回床上盖被子暖暖身子。”

  “嗯，”她被方少凌半推半就赶回床上，只留了一盏淡淡的壁灯。两人蜷缩在被子里，而沈予凡更是蜷缩在方少凌怀里。

  “少凌，我们结婚之后真的就要计划生孩子的事吗？”沈予凡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这才是让她一整晚郁郁寡欢的根由。

  “是不是我妈的话让你觉得很有压力？”方少凌一手搂着沈予凡，一手抚着她的头发。

  沈予凡想了想，“少凌，我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不是不想……只是……”那样的字眼快要蹦出来的前一刻，沈予凡还是刹住了车。

  “没关系，你说。”方少凌压抑着内心的翻滚。他很喜欢小孩子，自是希望结婚后也能尽快有属于他和沈予凡的孩子。

  她真的要如实告诉方少凌吗？那真正的理由不但会暴露她的自私和利己主义，也是对方少凌的伤害啊！

  “我刚成为执业律师不久，现在是我打好事业基础的重要时机，我害怕我会因此而分神，忽略了对孩子的照顾，也害怕对自己的事业造成一定的影响。”

  语毕，沈予凡像等待着宣判的罪人一样，静静地等着方少凌发话。也许其他人的话她可以不那么在意，但对方若是方少凌，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一切，沈予凡都不能不在乎。

  “予凡，你若生为男儿，我相信你必能有一番大作为。”方少凌的话听不出情绪，沈予凡只能胡乱揣度。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生为女儿身注定要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沈予凡的语气倒也平静。

  “人各有志，我不想勉强你做不是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方少凌用手轻轻理顺沈予凡的头发。

  沈予凡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这意思是……

  “予凡，如果妈妈的想法也是你的想法，我会很高兴，但如果不是的话，我宁可等到你认为合适的时候。”

  直到很久之后的将来，沈予凡才真正认识到方少凌对她的纵容不仅仅是纵容，更是另一种表达爱的方式，他对她的爱何止是爱？她是何其有幸，被这样的一个男人爱着！

  沈予凡抬头看着他，看着方少凌的认真与隐忍。方少凌说他会等她，但他已经三十多了，她真的不想让他再等了，因为她已经让他等了好久，她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他？沈予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哭，”方少凌用手小心翼翼地擦着沈予凡脸上的泪水。

  沈予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抱着方少凌，主动吻上他的双唇。沈予凡急欲寻找某样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好让心里踏实一些，让骚动的灵魂安定下来。

  方少凌的回吻带着掠夺性和隐忍，很快他便夺回了主动权。沈予凡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之际，依然清晰地听到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沈予凡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感觉快要掉进无底洞一样。方少凌忽然停下来了，他用双手将身体支起，俯视着沈予凡，而她也同样深情地凝望着他。他们眼中只有对方。

  “我也爱你……”不期然从沈予凡口中吐出，引爆了房内充斥已久的爱的火药。

  沈予凡承受着方少凌霸道的吻，并热烈地回应着。意识朦胧之际，沈予凡感觉到她的睡衣钮扣被解开，然后睡衣便离开了她的身体，她冷得抖了一下。

  下一刻沈予凡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贴上了方少凌裸露的胸膛，她紧紧地抱着他温暖的身躯。

  “予凡，我爱你！”

  给读者的话:

  *原创作品*作者：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