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奈何忘情（二）

  黑白无常得令接待了兄妹俩，一个满面笑容，一个凶相毕露：“和王子殿下，我们已按照您的吩咐，对那闫石多加照顾，甚至连下一世的去处也是锦衣荣华，富贵无忧，不过那小子死活不肯喝下孟婆汤，了却记忆，我们软硬兼施，皆无成效，逼得紧了，他更是砸了汤碗，便要跳下忘川河，所以......”

  “他现在在哪？”天和收起手中的玉骨小扇，皱着眉看向身边小妹，女孩半分反应也无，仿若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

  “暂时押起来了，他在此闹得动静不小，导致众鬼不宁，地府不稳，于是阎王下令收押。”

  天和点点头，沉吟片刻，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有劳你们费心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本王，一定还冥界一个安宁。”

  “王子殿下客气，我等就带他出来。”无常鬼抱拳应道，转身欲退。

  半天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沉默得几乎被完全忽略的蝶衣突然抬起头，大步走到黑白无常面前，抬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二位请留步，此事由本宫而起，也该随本宫而落，烦请准备一桌丰盛酒菜，那酒壶中中该盛装什么，你们心知肚明......”

  两位无常面面相觑，被这美貌绝伦、语调清冷小丫头的一番话话弄得一头雾水：“这......”

  “她是天界三公主蝶衣，与那闫石曾有些渊源，一切照她说的做就是。”天和站出来，淡然介绍并下令。

  “见过公主殿下，殿下请稍等，我等就去准备。”听少年这样一说，黑白无常大致明了了，这位容颜妖娆，有着特殊金瞳的公主怕是就是前些日子仙缘谷中火灾的受害者，身份上可谓大有玄机，然而今日又这般完好模样出现在这里，实在叫人摸不到头脑，不过，这上面的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尽心做好自身也就够了。

  看着两位无常渐行渐远，蝶衣站在原地，双拳紧握，仍是一副漠然态度：“二哥哥，我自己可以的，你在那边等我就好。”

  “好......”天和颔首答应，上前半步，轻轻的拍了拍小妹单薄的肩：“有事叫我。”

  洁白翻飞的衣袂渐行渐远，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她一个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无比残忍的别离！

  不到片刻功夫，便见闫石衣衫凌乱，满头满脸的灰土蓬蓬的被两个鬼差以缚灵锁紧紧绑束远远地向这边走来，蝶衣紧紧盯着那个身影，时隔多日，又出现在眼前，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想要哭的冲动全部压了回去，就算要难过，现在也不是时候。

  男子被缚灵锁限制了自由，心中不悦，但也奈何不得，抬眸的瞬间看见前方那等待的翩翩的身影，霎时一阵冲动，几番挣扎，却又无力的被鬼差压制了回去，只得恨恨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前行。

  总算走到了女孩面前，可身后的小鬼依旧敬业得很，丝毫不肯给他放松，没办法，委屈的看向女子求助。

  “二位辛苦了，在这放开他吧，有本宫在，不会有事的。”蝶衣紧盯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朱唇轻启，极是轻灵干净的声音。

  小鬼们一听，倒也乐得早点脱手这个麻烦，解开缚灵锁，朝着颔首少女施了一礼：“无常大人要我等告知殿下，酒席就在望乡台不远的水月潭中，我等告退了。”

  蝶衣点点头，示意知道，接着转向闫石，嘴角噙着一丝笑：“傻石头，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男子看了看手臂上勒出道道十分明显的青紫瘀痕，抬起头，眸中激动之余染上一抹怨气，答非所问道，

  “你为何不来找我？你知道我等的有多心急？”

  女孩走上前，搂住男子的腰身，脸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泪水无声的滑落：“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有一些事情耽搁了，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闫石回抱住她清瘦的身躯，亦是泪珠滚滚，难以自持：“是啊，你总算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这里，疼不疼？”蝶衣离开男子怀抱，指着他手臂上的道道青紫，柔声问道。

  “不会，反正我现在已经死了嘛。”闫石嬉笑着，依稀有了当时少年的调皮模样，毫不在乎的态度。

  蝶衣微笑，抬起手去触碰男子的面颊，比当初多了些许沧桑，看来人间数十年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但并不好过

  “你还真是本事，把这里弄得鸡犬不宁。”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你就一定会出现，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闫石俏皮的眨眨眼，拦住女孩的肩膀，总算是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这几天大闹地府，所受的全部苦楚也算值得了。

  蝶衣笑容未改，但拳头却越攥越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强忍着痛，故作淡然道：“不急，你也累了，我叫人备了酒席，我们用完再走。”

  闫石闻言，有些微微的犹豫，不过转瞬便喜笑颜开：“好哇，正巧我肚子也饿了，还是蝶儿了解我啊。”拉起女孩的手，步履欢快的向前走去。

  蝶衣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红唇飞扬，眉眼间抑制不住的兴奋，牙关咬得更紧，口中瞬间被腥甜覆满，

  石头，若你知道了我来此的目的，还会这般开心吗？你会如何想我？罢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对不起......

  半透明的小屋，隔绝了外界的凄哭和鬼影，只剩下他们，水晶的桌椅，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银色的酒壶摆在桌角，打开来看，里面是浑浊焦黄的液体，蝶衣颤抖着手把各自的酒杯中斟满，

  “石头，坐吧，这里只有我们，不必拘谨。”

  “嗯，好，这菜肴还真是丰盛，说实话，这几天折腾的，我真是饿了。”闫石搓着手心，咂咂嘴，口水几乎要流出来的模样。

  “饿了，就多吃些，不必客气。”蝶衣笑容明媚看着对面男子大快朵颐，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几滴液体无声的溅到了水晶台上，

  石头，多吃些，这样，过桥的时候，就不会饿肚子了......

  “你怎么不吃东西？”闫石见对面少女只是拿着酒杯看着他，不明所以，只觉得今日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寻常，她也比往日沉闷了许多。

  “我不饿，怎么样？还合胃口吗？”蝶衣尽量维持着语调的平缓，无论如何一定要撑过去。

  男子点头，笑容十分满足：“嗯嗯，很棒，谢谢......”

  “怎么这般客气？还记得在仙谷中，你闹着不可吃我提供给你的食物，浪费了我不少金条呢。”

  经她这么一提，那段美好的回忆再次浮现出脑海，如今，他们对坐相望，这段美好便更加有了意义，

  “可不是嘛，那时年少不懂事，还真是麻烦。”闫石笑嘻嘻，想着自己当初的少爷脾气，真真是忍俊不禁。

  女孩抿着嘴唇，一腔话到了嘴边，几番踌躇，又咽了回去，

  若是你我能够相守永远，我又岂会嫌你麻烦，恨不得多一点时间让你来麻烦，可是却不能了！

  “蝶儿，我还记得当年你的那支舞，真是精美绝伦，难以忘怀，还有那首歌......”闫石微眯着眼，仰起头幸福的回忆着，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若你喜欢，我再唱一遍于你就是。”蝶衣笑意微扬唇角间，眸光中隐隐的是不舍和最后的娇惯。

  “好啊，我洗耳恭听......”闫石停下所有动作，拄着腮做出倾听的姿态。

  女孩笑，清了清喉咙：“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

  一曲毕，男子意犹未尽，掌声雷动：“蝶儿美妙歌喉不减当年啊！”

  蝶衣笑得开怀，可心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什么不减当年，美貌依旧，不过都是暂时的假象罢了，他们都已经变了，回不去了......

  “蝶儿，现在我什么事都做完了，无债一身轻，等你再大些，我就娶你好不好？婚礼一定办的热热闹闹，羡煞旁人，你的嫁衣由我亲自设计，一定要你做最美的新娘......”

  这厢，闫石絮絮叨叨个不停，畅想着未来，那边蝶衣默不作声，只是认真而又专注的笑看着他，把他每一分神色，每一处动作都细心的记在心底，这样，日后的千年孤寂，大概还可以有这一丝念想，不至于太过寂寞。

  谈说间，已是大半个时辰了，看来，到时候了，蝶衣端起手中酒杯，犹豫片刻，方开口道：“石头，你我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我敬你一杯，算是对我违约的赔罪。”

  “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在一起了，这样，我先干为敬，你是女孩，随意......”言罢，拿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杯中液体丝毫不像平时喝的酒那般辛辣甘醇，反而丝丝甘甜中带着淡淡的苦涩和微微的腥气，疑惑抬起头，刚想调侃这地府的酒很是奇异，便看到女孩手中丝毫未少的酒杯，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蝶儿，你为何不喝？难道这是？”

  蝶衣放下手中的杯子，亮金色的眸子水雾蒙蒙：“石头聪慧不减当年，我的小计俩就这么被你看破了，你曾那么抗拒饮下它，其实它并不难喝，对吗？”

  ps:话说写这里的时候，尔尔很没出息的哭了，不知亲们感觉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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