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明堂多了

  三儿开车把郑如松送回乡政府。回来的路上，三儿问王启玉：“郑如松发的什么疯？好好的看童林干嘛？”王启玉问三儿：“童林没跟你说？”三儿越发怀疑起来：“上午回来还到店里坐了一下，什么事没说呀。童叔要升哪？不会呀，不是说到高阳没戏了吗？”

  “怎么这么笨呢？”王启玉埋怨道，“高阳没戏就地不能升哪？”

  三儿觉得好笑，又问：“不会是当市委书记吧？”王启笑了：“当书记资历不够。三月要开两会，风都传出来了，童局长是副市长候选人之一。副市长是差额选举，七个候选人，选六个，按资历童局长当选没问题。”三儿如梦初醒：“怪不得郑如松那么肉麻呢。”

  “无利不起早。”王启玉说，“我也是吃晚饭的时候听郑如松说的。上午郑如松刚上班就跑到我办公室，水扯了一上午，问童林是不是还在你家住，说晚上要来看看。”

  “这事我不明白，”三儿说，“一个是党，一个是政，有牵碍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启玉解释道，“他乡党委书记也得听市长的呀。今年情况还有点特殊，新组织规定，县以上党政班子任期五年。郑如松九六年来的，四年，到九九年任期才满，那个时候童局长还在副市长的位子上。郑如松在市里没什么靠山，我跟你说过，他不是他同学父亲帮忙改行到行政的吗？他真要能抓住童局长，那就是他靠山了。”

  三儿顿悟：“明白了，他还想往上爬。”王启玉点点头：“郑如松今年四十五，到九九年，四十七，他要是弄得不好，还得在清水呆一届，又是四年，那时候就五十多了，然后回市里哪个清水衙门，或者最多到政协人大当个副职，混几年退休。他这一届是关键，要么上，到有油水的单位当个正职，副的也不错哇；市委市政府肯定不行，没什么政绩。”

  “他妈的真复杂。”

  “这里明堂多了。”

  三儿又问：“童叔到市里，吴先秦能上吗？”王启玉意外地问：“你跟他关系不错哇？”三儿说：“一般，认识。”王启玉怀疑地笑笑：“臭小子真有两下子，谁都认识。吴先秦可是童局长身边的红人。可惜童局长走得太突然，不一定有机会提拔他，来不及。”

  “那可不一定，”三儿思忖着说，“童叔当副市长说话更方便了。”

  回家后，三儿没问童林童新华要当副市长的事，童林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这个消息很快在清水传开了，成了清水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毕竟童新华在清水呆过六年，算是位勤政的领导，虽然没什么政绩，也没什么过失；大部分清水人对童新华的认知还不错，仿佛童新华当了副市长，跟自己家某个亲戚当了副市长一样，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吴志刚格外热心，跟三儿说：“以前太大意了，你童叔来我也没套套近乎。”三儿知道吴志刚的心思，问吴志刚：“叔想扶正吧？”吴志刚叹气道：“要不是为小丽那臭丫头背个停薪留职，我就到别的地方扶正了，别人比我回来迟都扶正了。”三儿又问：“老高到底什么时候退休？”吴志刚说：“明年年底。老高希望我上，他妈的竞争的也多，退一个位子出来，多少人盯着。副职，有个头衔就可以上，何况还有个李昂，比我还小几岁；或者他要是空降一个来，你有他屁法子？”三儿问：“李昂是政委，和老高平级，他要升得往上爬吧？”吴志刚摇摇头：“往哪爬？说跟所长平级，其实跟副职差不多。派出所和机关单位一样，跟行政不同；行政是党委正书记负责，机关单位是行政正职负责。他也是没后台。”

  吴志刚这么一说，三儿就明白了。三儿心想，可别找我，童新华不是我亲叔，找个理由就把我拒绝了，舍我的面子不说，还耽误你大好前程。三儿也知道，这事推不掉。

  苏老大比吴志刚直接多了。腊月二十八中午，苏老大把三儿拦半道上，跟三儿说：“红姑可是你亲妹妹，红姑的事一定要管。”三儿无奈地说：“管管管，我不管谁管哪？”苏老大又说：“你童叔要升了，你给我找他，该花钱的花钱，我出钱，不用你负担。”

  “你哪来的钱哪？”三儿觉得好笑，“你的钱都喂饿狼苏中了吧？”

  苏老大硬着脖子叫：“不行我把房子卖了！”三儿笑出声来：“难得你记得红姑。”苏老大白了三儿一眼，又好言好语道：“红姑就半年了，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回到家里，三儿问童林：“你爸非要当副市长哪？”童林眨了半天眼，不知道三儿什么意思。三儿又说：“红姑的事你得帮忙，算我求你。你答应过的，说话得算数。”

  “你还好意思开口哇？”童林白了三儿一眼，“放心，红姑的事不会忘的，跟我爸当不当副市长没关系。我爸只是候选人，行不行还不知道呢。还有谁找你了？”

  三儿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童林撇撇嘴。三儿问：“怎么又当市长了？高阳土地局副局长没清水市副市长级别高吧？”童林摇摇头：“我觉得有人可怜我爸，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日子，多累呀？原来到高阳的呼声那么高，突然就没了，想补偿一下吧。”三儿笑了：“怎么没人可怜我？赏我个副市长当当。”童林认真地说：“真的。他胆小，好管理。”三儿无趣地摇摇头：“我还给你爸上课呢，知道你爸要当副市长，打死我也不敢哪。”

  “有你不敢的事吗？”童林又翻了三儿一眼，“我爸真佩服你的。”

  三儿扯着脸皮笑笑。童林又说：“三儿，你还不知道吧？王胜跟我爸说了，百利小区房子过年肯定要涨价，均价五百以上。”三儿眨眼问：“那年底房子不卖疯了吗？”

  “没有，”童林摇摇头，“人都不相信，说危机没结束，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