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尾声 真爱那么珍贵

  郑允浩执意要出院，他拗起来像是一头牛，怎么拉也拉不回来，无果，向日葵只能去办了出院手续。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他母亲，料不到的是她的神情安定，她说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眼泪是徒劳的。出院那天刚好是郑允浩的生辰，家里早早地布妥好一切，向日葵和姜珉宇并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果不其然，进大厅时被礼炮吓得怔住，众人一致大笑。

  向日葵捧着肚子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郑允浩，够惊喜吧。”

  郑允浩说：“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而我自己偏偏忘记了，这记性。”

  各式各样的菜肴摆上了桌面，难得尹莉娜也下厨，她指着一盘面目可疑的菜系说：“这是我第一次烧的菜，向日葵教我的。”

  一干人疑神疑鬼地看向日葵，她急忙辩白：“我可没教她烧成这样啊。”夹一口放进嘴里，脸笑得变了形，“味道，不错，你们不尝尝会后悔的。”喝一口汤混了过去。

  每人的杯子里倒满了橙汁，向日葵刚举起杯子郑允浩就问：“怎么没有酒？”

  向日葵说：“这个年头谁生日喝酒老土。”

  郑允浩扔下筷子：“李妈你把酒拿上来。”

  李妈一脸讪讪，夫人摇了摇头，她便杵在那不动。

  “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还过什么生日！”甩下碗筷顾自进了房间，留下一桌的人面面相觑。

  向日葵跟上楼，郑云浩立在窗口，肚子里似乎真有一口气等着发泄，连说话都带了颤音：“不喝酒也同样是死，根本没什么区别，何必那么讲究。”

  向日葵拉过他的手：“大家都在楼下等你，别闹脾气让伯母担心。”

  郑允浩用力挥开她的手向日葵连退数步撞在衣橱上，发出一声闷响。向日葵仍固执地去拉他的手：“大伙在等你。”

  “我受够你了！受够你每天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受够你让我注意这注意那，受够你一本正经地以为我的时间还很多，受够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厌倦你了！”

  向日葵说：“郑允浩只要是我想做的没人能阻止我，只要是我不想做的别人怎么逼迫也没有用，郑允浩你是个坏蛋，你说过不把我从你身边推开的，我的耐性很好，你尽管对我发脾气，我都不会走，你怎么使性子，我都不会走，所以你省省力气。”

  郑允浩久久凝视着向日葵，面色由原先的铁青逐渐变得苍白，他跌坐在床上，掩面哭了起来，这是向日葵头一回见他哭。他把脸埋在双手之中，话语从指尖缝隙中流露出来透出一分分不真实感：“我好痛，浑身都痛，你能不能离开，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依稀还有什么话语，离得那么近，向日葵竟然听不清，她在郑允浩身旁坐下揽过他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郑允浩，我多想替你分担你的痛苦，多想让你的病痛转移到我的身上，但这些都只是我想而已，我想的它不一定会实现。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痛了，就想想伯母，想想我，想想尹莉娜，想想珉宇，想想爱戴你的员工，有那么多人站在你身后，有那么多人想要替你痛。每个人都要死，死亡没什么可怕的，我也是个石头脑袋，你看，我喜欢易林三年多，可遇到了你我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不要担心我，不要为我担心，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以后我会遇见其他人，他们会比你好，我也会忘了你，像忘记易林那样忘记你。现在请你珍惜每一分钟，活着的每一分钟。”有一句话向日葵没有说，只怕再也遇不到像你那么好的人。

  郑允浩的手抚上向日葵的脸颊，他说：“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向日葵笑了：“不要这么抒情，这么抒情，好不好。走吧，大伙都在楼下等你，耍大牌可是会激怒群众的。”

  外面狂风肆虐，郑允浩由向日葵搀扶着下楼，每个人杯子里的饮料都没有少，看到郑允浩纷纷举起了杯，这一晚，除了尹莉娜那实在不敢恭维的厨艺外，这座老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大朵快颐。

  向阳的演唱会如火如荼地举行，现场的气氛一再达到gao潮，向日葵和郑允浩就算是在家里倚在床上隔着一层玻璃屏幕看也能感觉到会馆里粉丝们的热情。镜头无数次从人群里扫过去，一闪而过一个身影，向日葵认了出来，不是严舒舒。彼时，向阳在台上唱张学友的一首名歌，只用一把吉他清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向阳的声音不似张学友那般深沉却另有一番味道。向日葵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想身在娱乐圈那鱼龙混杂的地方至少要学会掩藏自己的心事，向阳做得足够好，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听众们甚至想不到这首歌是他精心挑选的。回过头来，郑允浩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向日葵心里发毛，推开他的头问：“干嘛？”

  “我真妒忌向阳，要不我也给你唱这个歌？”郑允浩半真半假地说。

  向日葵皱紧眉头：“喂，郑允浩，你也给尹莉娜唱过歌吧，别否认啊，我可都听到了。”

  郑允浩轻咳，挥开她的手：“别烦。”跟着画面中的人和着，“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嘿谁在远走高飞，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嘿唱到自己流泪．．．．．．”

  看完了整场演唱会，郑允浩又催着向日葵回客房，说什么自己都被她占尽了便宜，亏大了，向日葵很认真地说那她也让他占便宜，掩嘴一笑，转身进了浴室。郑允浩半天回不过神，待向日葵从浴室出来，床上的人已歪向一边，向日葵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在被子底下摸索郑允浩的手。他的手越发肿胀，现在连拿筷子都成了问题，向日葵仰面朝天，轻轻地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她感到来自他掌心的温度一点一滴传进她的心里，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向日葵想起不久以前尹莉娜和她说过的一件事，她说曾经憎恨向日葵，可现在连她也喜欢上了她。向日葵不解，尹莉娜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允浩第一次带你来韩国参加朴夫人宴会的那一次，我亲眼看他在灯光熄灭那一瞬间奔向你，当时我就想，你会是我最大的敌人。向日葵狠狠地怔住，她想起那晚惨淡的月光，即将落在她肩膀的外套还有黑暗之中那指尖的温度，她一直以为是姜珉宇，她也是亲眼看他奔向他爱的女人，他甚至推开她，让她跌落在人群之中，却想不到，回来找她的还会是他。

  向日葵长久地将郑允浩的手放在胸口，她全身上下只裹一件浴袍，也只为了等这一刻。

  枕畔的人呼吸变得急促，他一成不变地保持那个姿势，向日葵忽然笑了起来：“郑允浩你累不累。”

  “小向，我不能。”他这样说。

  向日葵牵引着他的手慢慢往下，郑允浩想挣脱，不知道向日葵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他只能由着她，顺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她最隐私的位置，那里盛开着一朵旷世绝伦的花。

  “郑允浩，要了我吧。”

  这一句，犹如石破天惊，郑允浩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架在胸前，他无比凄凉地说：“小向，我不能，我不能那样自私，你明白我吧。”

  向日葵仍是仰面朝天，她怕一翻身，眼泪会落得更凶，她要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波澜不惊，她说：“郑允浩，要了我吧。”边说边解开浴袍上的蝴蝶结，她要在最灿烂的年华里让自己盛开，“郑允浩，你从来只会为别人想，我不要这么伟大的你。爱情是自私的话，让我也自私一次。我只要有一次美好的回忆能够铭记终生就够了，所以郑允浩让我成为你的。”

  郑允浩的身体每况日下，身体越发瘦削，时常发烧昏迷不醒，金女士的脸上写满了平静，向日葵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命运真是捉弄人，公司的事渐渐交到了姜珉宇和向日葵的手上，尹莉娜则尽心尽力地照顾郑允浩，她说自己能做的事恐怕只有这么一件，她亏欠他太多。郑允浩时常情绪失控，动不动就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地一团糟，尹莉娜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只有向日葵回来后才和她一起将房间收拾妥帖。

  秋天很快地过去，这幢老房子始终笼罩着一层阴沉的气息，窗外的梧桐叶铺了一地的金黄，向日葵站在郑允浩房门口，听到他在里面压低了声音哀嚎，不时有花瓶落地的声音，她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嘭隆嘭隆，声音消散过后，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收拾，郑允浩已经躺回床上，他的脸色全白。看到向日葵，招了招手。

  在郑允浩身侧坐下，附耳倾听。

  郑允浩说：“小向，真想吃沙县的蒸饺。”

  向日葵回想起来，还是六年前，半夜三更被严舒舒骚扰，无奈拖着向阳和郑允浩去了福建沙县，在里面迷迷糊糊地听严舒舒啰嗦，只记得她，向阳还有郑允浩一连吃了三笼蒸饺，5听啤酒和几个鸭头，吃完拍着屁股走人，第二天严舒舒在她面前叫苦不迭，说交友不慎，错失了一个与向阳沟通感情的大好机会。

  现在想想满是酸楚，少年时有勇无畏无惧地爱一个人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当初围在一起畅谈的人现在已经不知分散在何处。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向日葵也终于明白一些事。她没有告诉向阳她遇见过徐飞菲，在上海的机场大厅里，她的身边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向阳相提并论的人，但她的脸上是女人幸福的笑。向日葵认出来了，她丈夫不是学校里任何一个同学。她的怀里是个呀呀学语的婴儿，只有两三个月大，徐飞菲宠溺地拨弄婴孩的脖颈，那孩子便乐呵呵地笑，男的转过头来，在她脸上一吻，揽着她的腰进了安检处。徐飞菲一如既往地美丽，向日葵始终没有勇气上去打招呼，只能在心里默默祝她幸福。向阳在娱乐圈里绯闻不断，全是为了炒作，向日葵想也许徐飞菲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她一个家。他和许多女明星的态度过于亲昵，连向日葵也分不清他是逢场作戏还是弄假成真。

  向日葵说：“我给你做，你等我。”

  郑允浩又拉了她的手：“家里什么都没有。”

  “我去买。”

  拿了零钱包出门，奔跑于几个市场中间，终于买到了最新鲜的蔬菜和肉馅。向日葵提着一干东西往家里赶，路上接到了尹莉娜的电话。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喂。”

  电话里的人没有作声，一阵凉气从脚底直窜心门：“莉娜，我马上回来。”

  “向日葵，允浩他不行了。”

  “等我，我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向日葵的脚步变得凌乱，手里的东西砸了一地，她一遍一遍地对着手机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但是她知道，她来不及了。是她太笨，太傻，她怎么就中了郑允浩的计。

  “小，小向。”电话到了郑允浩的手里，他的声音仿佛从空旷而荒芜的草原传来，“还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离去的样子，你，只要记得我最初的模样就行了。”

  “郑允浩，你等我回来，我求求你，你等我回来。”

  “小向，向日葵，是一直绕着太阳，转的，你记得，要微笑。”

  “郑允浩，你等我回来，我马上就到了，等我回来。郑允浩，你记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弄坏了我们家花圃，你说要赔我钱，你还叫我大婶，还有你，从人群之间伸过来的那双手．．．．．．”

  那头寂静无声，向日葵自顾自说个不停，路上的行人不禁驻足，他们诧异于一个脸上满是泪水的女人嘴角挂着微笑，她一直在不停地奔跑，然后在一处喷泉前止住了脚步，只因为她听到那头手机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一切又归于平静。

  向日葵抬头，第一片雪花忽悠悠地落在了她的额头，她想着，冬天还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