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志小人

  “羽木少爷，羽金少爷。”阿三看清来人，忙拱手道。

  杜羽金倒还含笑着点头回应，至于杜羽木，却是看也没看阿三这仆人。而是望着马车，扯着嗓子喊道：“小轩子，还不快出来，别偷偷抹眼泪。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什么啊！以后有谁敢欺负你，找我就是了嘛！”

  杜轩嘴角冷哼，竟然专门来嘲笑自己。

  摇头轻叹，无奈掀开帘布，探出头，下了马车。

  “金哥，木哥。”杜轩挤出一丝笑容。

  话还未说完，杜羽木便两步上前，盯着杜轩的脸蛋，伸手在他眼角处摸着，笑道：“咦，没哭啊，我还以为你躲在马车里，像个娘们儿似的偷偷哭呢！”

  甩开杜羽木的手，杜轩冷笑。

  数月前，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可如今，天地轮转，这家伙就骑到了自己头上，远远地把自己甩到了身后。

  杜羽金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拉过杜羽木，喝道：“羽木！”

  杜羽木嘿嘿轻笑两声，又道：“恩，没哭。这还差不多，不愧是我杜羽木的堂弟。”

  “轩子。”杜羽金瞪了眼杜羽木，又回过头望着杜轩，递过手中拎着的一大包东西，“这是一些你爱吃的点心，还有一本关于藏珍阁的介绍。此去路途遥远，正好可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先了解了解这藏珍阁。”

  杜轩感激地点了点头，自己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如今也唯有这大哥杜羽金，还是一如往昔地疼惜自己。

  “小轩子，以后要是在彩云城有麻烦，就报我的名字，谅他们也不敢为难你。”杜羽木昂着头，得意道。

  听这话，似乎杜羽木很是仗义。其实，他只不过是在杜轩面前得意炫耀罢了。

  三年之前，杜轩、杜羽木，还有杜羽金和杜月，这四位杜府直系弟子，一起通过了当年的武考。

  若是没有妖孽般的杜轩，杜羽木便是杜府最耀眼的武修新星。可惜，这一切都被杜轩夺去了。

  可是如今，杜轩意外成为废人。杜羽木也就终于拿回了，在他看来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所以，他怎能不兴奋。

  今日送别杜轩，本来只有杜羽金一人前来。可是，杜羽木可不想错过这个见证自己即将辉煌的时刻，便也跟来了。

  杜轩可不想理会一朝得志的杜羽木，轻笑两声后，便转头望着杜羽金，问道：“星儿，还好吗？”

  星儿，便是杜星，杜轩的亲妹妹。

  “好。”杜羽金点头答道，“我怕星儿不舍，便没告诉她。你不会怪我吧？”

  没告诉星儿也好，杜轩想着。自己这个让妹妹引以为傲的哥哥，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哪里还有脸面面对她。

  “代我多照顾照顾她。”杜轩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妹妹杜星。自己一落千丈，杜星在杜府少不了被笑话欺负。

  不等杜羽金点头，杜羽木大咧咧地拍着胸脯笑道：“放心吧，有我在，看谁敢欺负我们星儿！”

  “对，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星儿的。”杜羽金点头笑道。

  有杜羽金这句话，杜轩确实要放心许多。

  接着，杜羽木却又阴阳怪气道：“哎呀！当初，幸好府主没有答应你和沙王宗宗主的孙女结亲，否则，现在我杜府可要丢尽脸面了。”

  此话一出，犹如在杜轩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

  “羽木！”杜羽金怒喝一声。

  虽然杜羽金年纪最长，但在这实力为尊的天下，杜羽木可不怕他。干笑两声后，道：“提到星儿了嘛，我刚好就想起这事，随口说说罢了。”

  “你们回去吧，我走了。”杜轩冷冷道，不再停留，转身上了马车。

  杜羽金拍着旁边阿三的肩膀，正色道：“路上好好照顾轩少爷！”

  “放心吧，羽金少爷。”阿三自然会尽心竭力，这十多年来，阿三可是看着杜轩长大的。

  “小轩子，在藏珍阁好好做。以后，有什么好宝贝，可给我留心点儿啊，我给你好价钱！”望着杜轩落寞的背影，杜羽木心情极好，扯着嗓子又喊道。

  可是，藏珍阁这几个字，却像是一根尖刺，似乎要永远地插在杜轩的心里。

  ******

  马车渐渐驶离杜城，渐渐驶离了这个自己生活近十五年的家。

  刚走一会儿，杜轩没忍住，还是拨开帘布，从车内探出头来，望着渐渐远离的城墙。城墙上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清。

  似乎，城墙上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显得特别高大，特别威武，还特别像自己的父亲。可是杜轩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少训门，不可能站在城墙上。

  或许，是自己太想念父亲了吧。想到父亲，杜轩只觉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竟在眼中打转。

  三年来的一幕幕，过往的种种春风得意，种种辛酸失意，竟然都慢慢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杜轩想到了十年前，自己经常调皮捣蛋，以期博得父亲的关注。可是，事与愿违，反倒被父亲经常体罚爬后山。

  又想到了三年前。

  父亲的体罚反而锻炼了杜轩的身体，加之杜轩那争强好胜的性格，顽强不服输的意志，竟然真让他以十二岁的年纪通过武考，成为半月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修者！

  还想到了那一次，因为同门的眼红陷害，差点儿让他成为废人。幸好四长老杜子伟及时发现，避免了那次灾难。

  还记得后来，半月大陆各大家族齐齐登门拜访杜府，好不热闹。好多老爷爷赠与重宝，杜轩自然是乐在其中，洋洋得意。

  噢，特别是那临近杜府的沙王宗。那总是一副笑脸的老爷爷，竟然主动提亲，想让沙王宗宗主的亲孙女与杜轩结亲。

  可是，眼高过顶的杜之木却并未同意，而是让杜羽木与之结了亲。说来，当时可把杜羽木气坏了。

  但是，杜轩印象最深的，还是一年前。

  杜轩想着，便眉头紧蹙，转眼已是满脸怒容。

  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老匹夫，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匹夫！就是他，就是他的那粒连身为大魔道师的杜子伟，都并未看出异样的霸王丹！才让杜轩经脉萎缩，武气尽失，成了废人！

  若是苍天能给自己一点机会，一线希望，就一定能宰了那老匹夫！一定能让所有耻笑侮辱自己的人抬头仰视！低头臣服！

  ******

  “少爷，少爷，少爷！”阿三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思绪猛然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惊醒，紧握的双手甚至已经扣入血肉，杜轩抬头望望马车外，天色竟已渐黑，更是下起了漂泊大雨。

  见杜轩终于回话，阿三松了一口气，小心道：“少爷，吃点儿东西吧，我都叫了你一天，中午你也没吃东西。”

  都一天了！

  三年间，这过往的一幕幕，自己竟然傻傻回忆了一整天，杜轩不禁摇头苦笑。接着，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道：“阿三，我不饿。”

  “少爷，这干粮也不好吃。前面就是客栈，我们进去弄点儿好吃的，顺便今天就在此落脚歇息。”阿三又道。

  杜轩木讷地点了点头。

  放下帘布，阿三心中哀叹。如此巨大的打击，竟要这十五岁的小小少年承受，就算是自己，怕也非得疯了不可。

  伴着磅礴大雨，让即将到来的初秋寒意更浓，如同少年冰冷的心。

  下了马车，阿三带着杜轩走进一家客栈。客栈小二见是杜府的马车，自然是热情不已，掌柜也立马安排了上等的房间。

  阿三点了杜轩最爱吃的几样菜，可是，杜轩却是没有丝毫食欲。不过，阿三一路细心照顾，杜轩实在过意不去。再比较族中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杜轩不由得更加珍惜阿三，感激阿三。

  于是，杜轩便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吃着。只是，却丝毫吃不出什么滋味来。

  “你们看，那好像是杜府那个天才。”不远处，有食客突然小声说道。

  “哎，可惜了啊，现在竟然成了废人。”

  “天作孽啊。”

  慢慢的，客栈内的食客们似乎都注意到了阿三和杜轩，两人自然也听得见众人的“窃窃私语”。

  杜轩的眼珠渗着晶莹的泪滴，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反而埋着头更快更大口地吞咽着。阿三见状，抬头怒视众人，但又不好出言责骂对方。

  因为这样，或许只会让杜轩更难受。

  两人匆匆吃完晚饭，便如逃一般地上了楼，回到房间。

  “少爷，别灰心。就算以后不是武修者，我阿三也一定服侍少爷一辈子。”阿三郑重道。

  杜轩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顿了顿，阿三又道：“少爷，打起精神来。到了藏珍阁，好好学。以后，把杜府的藏珍阁做大做强，比九殿的珍宝会还要大。到时候，少爷一样也是杜府的功臣，一样会受万人景仰。”

  受万人景仰？杜轩心中不忍苦笑一声。

  其实，阿三的这句安慰，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就算杜轩把杜府的藏珍阁做得再好再大再强，即使是杜府的藏珍阁遍布东盟每个角落，杜轩的地位也比不了杜府任何一个武修弟子。

  因为，在这个尚武的天下，唯有武修才是正道。魔修已经次之许多，更何况区区做珍宝生意的废人。

  “阿三，我想休息了。”杜轩淡淡道。

  阿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道：“好，少爷你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便是。”

  “恩。”杜轩轻声点头。

  躺在床上，杜轩却丝毫没有睡意。

  想着父母，想着爷爷，想着可以修炼的哥哥姐姐们，还有妹妹杜星。自己已然让父母颜面尽失，但愿杜星今年能通过武考，为父亲母亲争口气。

  “杜轩。”

  就在杜轩恍惚之际，突然一个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