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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番外(一)章节拾遗6(上)

2023-01-29 作者: 予望之
  思卿连忙转回屋内,一摸程瀛洲的额头,发觉他高烧起来,老管家不回来,众人急得团团转。思卿正待用烧酒帮程瀛洲降体温,只听一阵脚步声,似乎有数十百人将别业围了起来。

  沈江东急得浑身发抖,只听已经有人破门而入。沈浣画当即立断,合好屏风,走出外间,片刻后,只听沈浣画道:“这不是端王府的孟大长史吗?忽然造访,所为何事?妇道人家,多有失礼之处,长史勿怪。”

  端王府长史姓孟名光时,只听孟光时笑道:“多有叨扰,请问如何称呼?”

  沈浣画答:“外子叶兰成。”

  孟光时连忙笑道:“原来叶府的大娘子在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午后端王爷的别业遭了贼,杀了好些王府护卫。有人看了说贼人往这边来了,在下只是奉命前来查看。”

  “听您的意思,是怀疑我叶府窝藏了贼?”

  “不敢不敢,贼人狡诈,若伤了您可怎么办?府上真是……清净,也没个门子。在下替您搜上一搜,保您万全。”

  萧绎沈江东相顾,面色古怪,程瀛洲听了急得脸色通红,差点咳出声,给沈江东捂住嘴。

  眼见沈浣画支应不住,思卿把被人划破袖子的披风一抛,不顾沈江东阻拦从屏后绕到侧厅,从侧厅掀起帷幔,款款走进来。她也不见礼,在沈浣画和孟光时及孟光时领来的王府随从的注视下盈盈一笑:“孟……长史?您还真是劳碌,竟然连帝京的巡防也管起来了。听说这儿可背靠西山大营,哪儿的贼子胆大包天,跑到西山大营地下行刺王爷?请问孟大长史您带着这一队伍……王府的护院家丁,然后把我们叶家的别业给围起来,怎么,您是想要抄家么?”

  “兰若妹妹……”沈浣画听了思卿的话,觉得不甚着调,连忙拉了拉思卿的袖子,示意她退下,又向孟光时道:“孟大人,舍妹不知礼,大人勿怪。”

  孟光时的目光在沈浣画和思卿脸上流转,笑道:“这位是……叶姑娘?误会,误会!绝无此意,我们只是……”

  话没说完,只听“筝”得一声,思卿的袖管里忽然弹出一柄短剑来,架在了孟光时的颈间。

  思卿出手迅如闪电,孟光时自负功夫不弱,竟然着了小姑娘的道儿,不禁一愣。众人大惊失色,沈江东更是险些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幸而给萧绎拉住了。

  跟孟光时来的王府随从也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指向思卿和沈浣画。

  “孟长史,您说是误会?那今儿小女子我给诸位的阵仗吓到了,手抖得很,这剑不听使唤,若失手伤了您,算不算误会?”思卿笑道。

  沈浣画一脸惨白,拉了拉思卿的袖口,“兰若妹妹,你别冲动。”

  思卿示意沈浣画稍安勿躁:“端王府的属下真是知礼懂礼。我嫂嫂好歹有诰命在身上,你们三更半夜闯进来也就罢了,还拿剑指着我嫂嫂,是想做甚?”

  剑尖圈子缩小纷纷从沈浣画身上移开,悉数指向了思卿。

  “我们指得是叶姑娘您,您还不放开孟大人?别说是小小叶府别业,今儿晚上周匝亲郡王府的别业我们也要搜上一搜!”孟光时身边的随从扯着脖子道。

  话音刚落,只见剑光一闪,思卿的短剑忽然离了孟光时的颈畔,迅速插入那位口出狂言的随从的左胸,又迅速拔出来,鲜血渐了一地。

  沈浣画吓得一声尖叫扑倒在地,孟光时见其余的王府随从红了眼睛,直扑思卿而去,连忙大声道:“切莫冲动!切莫冲动!”

  然而他身边的随从还是仗剑逼向思卿,沈浣画吓得手足无措,屏风后的沈江东和萧绎几欲跃出,只听思卿断然冷呵道:“人还没死呢!你们不急着救人,反倒是着急忙慌地惦记着抄我们叶家,到底想做什么!”

  孟光时连忙蹲下身试了试那被思卿刺伤的随从的鼻息,果然还有气,连忙按住伤口,撕下衣襟交身边的人将伤口压住。

  孟光时站起身问:“叶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思卿曼声道:“端王爷真的放话要抄了这西山上所有皇亲贵胄的别业?此贼可恨,胡乱编排端王爷的话。倘若传扬出去,于端王爷可有好处?端王爷该如何面对御史台?孟大长史,我替端王爷止住这桩口舌官司。我既刺了这狂徒一剑,咱们两清。今日你们来抄我叶府别业的事,我们姑嫂也就作罢了!诸位请自便罢。”

  “我们哪儿抄你们叶府……”另有随从反问思卿,却被孟光时拉住了,孟光时面色惨白,低声道:“救人要紧,闹大了贻人口实,王爷也不欢喜。”说完向沈浣画微微颔首,道:“多有得罪。”便领着众人抬走思卿刺伤的随从,转头离开。

  便有人多舌问:“孟大人,就这么走了?”

  孟光时恨恨道:“若不然怎样?有人张口胡吣,反倒给王爷惹火。如若不然,你们以为叶家小娘子敢杀我么!”

  听得众人离去,沈江东松了口气,拉开屏风,见沈浣画面色也回转了些,于是上前轻声安慰。

  思卿拿出帕子拭剑,笑道:“这么轻易就走了?这位孟大长史,是你们的人罢?我拔剑的时候他就发觉了,然而我拿剑指着他,他却不反抗。这也罢了,我刺伤他的下属,他明明能击飞我的剑,却装作迟钝没阻拦我。”

  沈江东快速地看看萧绎,萧绎眼皮一阵抽筋,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沈江东连忙转移话题谓思卿道:“叶姑娘杀起人来挺利落。”

  思卿冷冷道:“还行,手有点儿生了。”

  沈江东没料到她这般回答,只得说:“你好大的气魄!也不怕给你老子惹麻烦。”

  思卿心道若非给你们遮掩,谁愿意惹这麻烦,口里只说:“给我那便宜老子惹麻烦?那好得很。我得谢谢你们今儿下榻叶府别业。”

  沈江东自付缠不过思卿,便住口不言。

  思卿看着他道:“这一波应该不是那老管家招来的,否则我们便被戳穿了。”想了想又说,“那也不对,这领头的若是你们的人,也不好说。舅爷,劳烦您到阁子顶上望个风?”

  萧绎却问:“沅西,你和老五打哪里来?”

  沈江东答道:“我们打碧云寺来。”

  萧绎听了一怔,思卿连声道:“还是这位爷台想得周全!舅爷,您且回寺里一趟,去取些素斋来。今日在寺里,好些人都瞧见你陪我们姑嫂同来。方才你躲在屏后不出来,旁人只当你不在,岂不疑心?倘若有人去而复返,再来搜此处,我们姑嫂只说今日临时起意要宿在此地,没有吃食,请你往寺里去讨一餐斋饭去了。”

  沈江东却不放心,待要说什么,沈浣画忽然走到屏风一侧,将一只净瓶移开,屋后的墙壁向一侧移动,竟然露出了一间暗房。

  思卿“咦”了一声,“这别业还带密室?”

  “浑说,”沈浣画道,“兰成说婆母原信奉天师道……”

  萧绎先走进暗房,指着中间的方台接口问,“这儿以前供奉着神像罢?”

  沈浣画道:“正是,从前供奉着太上老君的。听兰成说,祖母笃信佛法,当年婆母嫁进来,恐祖母不娱,所以悄悄修了这间暗室供奉太上老君,家里没几个人知道。三哥和老程且进去避一避。就算那些人去而复返,量他们也搜不出来。”

  沈江东仍不放心:“这暗室老管家也知道吧?倘若那老管家靠不住呢?领了人来直接打开这间暗室呢?”

  众人忽然都沉默下来,思卿指着阁顶道:“我上去望风,那老管家果真有问题,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沈江东听了看向萧绎,见萧绎颔首,再四叮嘱沈浣画,再向萧绎躬身为礼,才匆匆往碧云寺去。

  见沈江东离去,萧绎扶起昏迷的程瀛洲进了暗室,沈浣画转动机关合上暗室的门,思卿则沿着狭窄的台阶爬上阁顶,掀开几片瓦观望着。

  此时天色已沉,沈浣画回到阁子里,前院里忽然有哀鸣,沈浣画出了阁门凑近一看,原来是老管家养的犬儿,前腿折了,爬在院墙底下哀哀叫着,于是进了阁子招手让思卿来看。

  思卿原本不耐烦下台阶,正要跃下,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和砸门声。思卿觑了觑,合上瓦片,跃下来轻声道:“看来端王府的人去而复返,倒是没瞧见那管家,打头的仿佛不是那位孟大长史。”

  沈浣画勉强吩咐霞影:“去开大门。”

  大门一开,来人果然不是孟光时,而是一位陌生的王府亲卫打扮的中年人,腰佩长剑,面色森然,一躬身,口里说:“叶家大娘子,多有得罪。请问方才伤人的是哪一位?”

  沈浣画还没说话,思卿上前冷笑:“是我!怎么,要告我?好得很,咱们何妨去京兆衙门理论理论,贵府亲随擅闯他人宅邸,还扬言要抄遍西山众臣的别业,又是什么道理?”

  “我们府上的随从追捕刺客时在官道边遇袭,尽数殉职。其中一人留有一口气,撑到我们过去,只说了一句‘佩剑的小娘子’,便过身了。请问这位姑娘,是不是佩剑的小娘子?”

  沈浣画面色大变,思卿按住她冰凉的手,冷然道:“您这‘证据’真确凿!西山上这么多道观,女坤道一人一柄桃木剑,您怎么不去把这些坤道都捉回去审审?我是佩剑不假,请问贵府那位留下遗言后殉职的随从是被佩剑刺死的么?”

  这一问可把端王府的亲卫问住了,因为那人是被自己随身携带的弩箭所伤。思卿回想当时情形,她挟持的领头的端王府随从被她切了喉管,肯定当场毙命。唯有她夺弩反射时可能未射中,暂时留有一活口。

  “是被弩箭刺死的!”端王府亲卫争辩。

  思卿道:“好极,好极!昨儿我们府上有人抽烟叶呛死,想必是您潜入我们府邸谋刺了他?”

  端王府的亲卫摸了摸腰间别的一杆子旱烟,被思卿揶揄后连忙反诘:“张口就来,岂有此理!我和叶相府中人又无愁怨,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和端王府中人素无愁怨,你不要胡说八道,张口就来,岂有此理!”思卿原话奉还。

  沈浣画一时不知道怎么插口,这时门外进来一名端王府的随从道:“有个老头进来,拿着些药膏。”说着推着老管家进来。

  思卿和沈浣画不由失色,只见老管家踉跄着进来,口里一面念佛一面问:“我的天爷!我的天爷!大奶奶,这是怎么了?府上出什么事了?老爷出事儿了吗?这是要抄家抄到这儿来了?大爷去哪儿了?三老爷四老爷……”

  “你且住口!”端王府的来人审视着他,“拿药做什么?”

  思卿和沈浣画几欲窒息了,沈浣画死死抓着思卿的手,思卿觉得自己握着一块冰一般。思卿深一口气,脑中飞快思量,倘若被识破,怎么才能像挟持孟光时一样挟持眼前这位大烟鬼。显然这位不会像孟光时一样自找台阶下,实在棘手。

  然而老管家轻声道:“治伤……”

  沈浣画差点跌倒,被思卿拉住。

  “谁受伤了?嗯?”

  “他它!”老管家的声音忽然变大,指着墙角的犬儿大声哭泣,“可怜的娃娃呦……就被这样欺负,陪了老头子我这么久,这断腿也不知能不能好,可怜的娃娃……”说完忽然收了抽泣,恶声吼,“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是来抄家的大人,还管这些个?你们就是盗匪!我这是膏药!膏药!”说着甩开一张差点糊到端王府来人的脸上,“怎么了,买膏药犯法?”

  端王府众人看着墙角哀嚎的犬儿都愣住了,这时门外传来沈江东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沈浣画见兄长回来了,心神稍定。思卿见老管家不是端王的人,于是舒了口气,大声道:“舅爷快来,这位端王府里来的大人说,今天端王府的随从遇上刺客,尽数被杀,其中有一位留有一口气,殉职前说了句‘佩剑的小娘子’,所以这位大人认为我便是刺客。”

  “胡闹!叶姑娘午后在寺中用餐,好些人都瞧见了。”沈江东放下食盒厉声道,“我不过回寺里讨了餐饭,这怎么就闹起来了?”

  端王府众人连忙行礼,为首的端王亲卫道:“见过嘉国公爷。午后有刺客潜入端王别业,意图不轨。我府中随从追捕刺客时,又在官道边上被杀。今日之事王爷十分恼怒,严命卑职等速速查清。卑职等多有冒犯,还请公爷恕罪。”

  沈江东走到妹妹沈浣画身边,淡淡道:“嗯?你们是端王府的?王爷安?你们还要查什么?尽管自便。”

  “这一会儿功夫,你们都来了两遭了,我们府上的管家也被你们搜过身了,你们还想查什么,自便。”沈浣画接口道,“我们在寺里还遇上了杨司寇新娶的如夫人,右中允于大人的夫人,要不要请来作证午后我们家大姑娘在寺里呆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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