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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我居北海

2022-12-10 作者: 予望之
  第235章 我居北海
  思卿微微一笑,“对,她也不是三哥的女儿。”

  周围蝉鸣声太大,沈江东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思卿道:“我说太康既不是我生的,也不是三哥的女儿。”

  沈江东夫妇都吃了一惊,沈江东产生了荒谬的想法,于是不自觉一条眉毛升高,另外一条眉毛降低。思卿知道他在乱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三哥的女儿,三哥知道。”

  沈江东“啊”了一声,思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的父亲是上阳郡主的胞兄,靖国公的世子。”

  沈江东听了忽然站起身来,江枫拽他的衣服,沈江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坐了下来,低声问:“殿下是说大公主是老靖国公的孙女?”

  “对,”思卿道,“她是靖国公世子的遗腹女,当年靖国公世子去世后,三哥偷偷抱养了她,假托是宫人袁氏所生。”

  沈江东倒吸了一口冷气,“太皇太后生前知不知道?”

  思卿横他一眼,“你觉得呢?”

  沈江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得太蠢,靖国公被敬王所害,那是太皇太后默许的。如果太皇太后知道自己的重孙女其实是靖国公的孙女,怎么会毫无反应?
  他顿了顿,又问:“那么颐宁宫与先皇后知道么?”

  他一直都知道先皇后在萧绎和思卿这里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难得他今日张口就当着思卿的面提起先皇后,好在思卿没什么怒意,“小娘娘是否知情,我与三哥都猜不透。三哥说先皇后应该是知情的。”靖国公府跟何家没什么旧怨,反而是都跟宗王不和,先皇后就算知道了不作声也在情理之中。

  沈江东心想能够瞒过太皇太后,那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没看出大公主并非今上亲生女,今上也是真疼爱她。他这时又想到了一个与太皇太后有关的人,于是好死不死又问了一句,“那周贵妃知情么?”

  思卿今天脾气好,“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是否知情,我还真说不上来。”

  江枫心想谁知情倒是不要紧,于是问:“殿下怎么突然提及大公主的身世?”

  沈江东却猜到了原因,“殿下想将大公主的身世告知六妹妹和梁分?”

  思卿道:“我在犹豫要不要说。毕竟靖国府本支,就剩下这姑侄二人了。上次京中生变前,阿兄与傅伯伯正好要离京回通河,那时候我就动过心思,想让阿兄带太康走来着,但又下不了决心。毕竟养了她一场,在宫里自然有荣华富贵,但一旦有了其他的风声……”思卿摇了摇头。

  沈江东今天脑子不太会转弯,又好死不死问:“陛下怎么想?”

  江枫闻言横他一眼,简直说不出话,思卿叹了口气,继续好脾气道:“我也不知道。”说完这句话,思卿话锋一转,“我也有个问题,你们说放着大好时机,陛下为什么不愿意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

  她说出这句话,似乎突出了积郁很久的心结,江枫也叹了口气,只有沈江东如芒在背,一点儿也不想介入今上与中宫背后的纷争。思卿道:“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就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不肯给亲舅父翻案。毕竟康王府谋逆这样的好时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了。”

  沈江东的眼睛看向别处,不怕死得说了一句,“我也好奇,我也不知道。”

  思卿似乎有些失望,沈江东试探道:“殿下就没……”

  “我没怎样?没暗示一下?你看我像活够了么?”思卿阴沉道。

  江枫道:“既然事情没解决,大公主的事还是先不要跟梁分夫妇讲了。”

  沈江东表示赞同,思卿道:“我也是纠结这个。行,好容易安生两天,我就不节外生枝了。”

  思卿离京后,沈江东夫妇趁闲暇到通河去探望颜陌溦。通河亦属京畿大城,午后嘉国府一行人伴着蝉声入通河城,武振英的宅子就在城东河边,比京中武宅多了一进,门口有两棵高大的柳树,走近了蝉声震耳欲聋。武振英却不在家,一行人又沿着河到顾衡家,顾衡这间宅子也比帝京的顾宅略大,因他常将药材贮藏在这里,所以周围又多了几间矮仓房。武、傅都在顾家,一行人过顾家,宅子登时热闹起来。

  顾衡这时已能自己慢慢移步,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在顾家用了一餐便饭。这一餐大家谈兴很足。沈江东夫妇在顾家多住了一晚,与颜陌溦说起些旧事,颜陌溦倒是很淡然,并不提去岁顾衡寻短见的原因,也不提康王府谋逆的事,但却问及仙居长公主的下落。

  沈江东道韩守忱已死,却仍然没有仙居长公主的下落,只怕不是吉兆。颜陌溦道:“她最苦命,我不明白,三哥对她为什么会有心结?”

  沈江东摇头,颜陌溦道:“罢了,过去的事,都不该重提。韩二郎一死,三哥的夙愿也算达成了。”她提及萧绎,口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

  沈江东一直对长大后的颜陌溦存有莫名的恐惧,仿佛她是海市蜃楼里的神仙幻影,吹口气儿就散了。次日沈江东夫妇二人从顾家告辞,顾衡说起等他复原还是会回到帝京继续他的营生,“故意不去倒像是心虚。”落后顾衡夫妇并武振英在城郊与沈江东夫妇作辞,颜陌溦依旧衔着那薄薄的,没有温度的笑意。

  皇后离京,端王病重,京里更安静了。沈江东夫妇二人回京后江枫照例去了一趟卫所,回府中时已是午后。沈江东忙于与范子冉见面,两人谈了一夜,也是第二日才回府。霞影猜他们没有用中饭,叫人备了一份,在园子里背阴的八角亭上摆了饭。暑热让人没胃口,江枫只想喝冰湃的果子酒,连喝几杯两人都已经薄醉了,沈江东道:“原来皇后也吃不准为什么陛下不愿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

  江枫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沈江东无端打了个寒战,“怀疑我?”

  江枫笑笑,“有那么一点。”

  沈江东故作正经道:“我有事想跟你讲。”

  江枫笑了笑,“怎么,你还有什么要坦白的?”

  沈江东迟疑了一下,忽然就不正经起来,“我愿意说,你真的想听?”

  江枫道:“当然。”

  沈江东歪头道:“我觉得有的东西,就是要朦胧一点,对大家都好。”

  “爱说不说,”江枫起身要走,沈江东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我说,我说。”

  江枫重新坐下,沈江东语出惊人,“我跟仙居长公主议过亲。”

  江枫道:“哦,这有什么大不了?”

  沈江东打了个酒嗝,江枫突然凑过头问:“那上阳郡主跟陛下议过婚没有?”

  沈江东差点一口酒喷到江枫衣襟上,“你想什么呢?”他使劲挥了挥袖子,“陛下视她如胞妹。”

  江枫似乎在沉思,沈江东喃喃道:“至于陛下为什么不给靖国公、余允和翻案……”他使劲摇头,“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那么梁分、傅老先生、六妹……都安全,一劳永逸的事,我真的想不明白。”

  江枫想了想问:“那如果,陛下这么做,是在防范皇后呢?”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沈江东觉得自己的头没有那么沉了,“如果是这样,陛下没必要对傅老先生的旧事视而不见。”

  江枫道:“我不这么认为,只要不为靖国府、余允和翻案,不管私底下陛下对付老先生如何,这都是皇后一生的把柄。还有,宁寿侯要杀皇后,陛下却没要他的命。何守之投敌,陛下仍把爵位给何美人母家,这不是很奇怪么?”

  沈江东道:“宁寿府想杀皇后,皇后因此受伤,陛下没有把他千刀万剐,还把何家的爵位给了何美人一支,皇后肯定是不快的。但是皇后也不能逼陛下把事情做绝,事情做绝,那皇后和东宫之间,岂不是一丝余地都没有了?”

  江枫凭栏吹风,斜阳从鬓边被隔开,金灯笼耳坠儿散射出耀眼的光,沈江东举袖挡光,江枫道:“你说,抚州镇守的遗折,现在在谁手里?”

  沈江东晃了晃脑袋,“这事情都多久了?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江枫冷冷道:“这是你嘉国府的火雷。”

  沈江东问:“不是在端王手里么?”

  江枫摇头,沈江东垂下眼睑,“别问了,不能问了。”

  “你活够了?”

  “没有,舍不得你。”

  江枫哼了一声,沈江东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探寻事情的真相,我也知道,我一直在委曲求全,是在窝囊。但是玄宾,在帝京,没有真相,也许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象。我知道这句话很难听,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江枫道,“大局就是人人都当裱糊匠,刷得一片白茫茫真干净?沅西,其实我知道,没有你,没有嘉国府,我熙宁十七年就走不下去了,但我不甘心。从抚州案开始,一环一环,都是弄虚作假。还有,何家害你如此,好像也没付出什么代价。”

  沈江东道:“何守之不会有好下场。何适之和宁寿侯,不都病亡了?”

  “是么?”江枫道,“你相信宁寿侯是病故的?”

  沈江东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枫淡淡道:“人,是顾梁分杀的。”

  沈江东骇然,“什么?谁杀的?”

  “陛下不肯杀宁寿侯,梁分把他杀了,”江枫道,“宁寿侯差点杀了皇后,本来就该死。”

  沈江东闭目不言,良久才叹了口气。

  沈江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玄宾,你就没有什么要坦白的?”

  江枫吸了口气,“有,想听么?”

  “不想,我说了,有些事计较太清楚不好。”沈江东道。

  江枫道:“你不愿意听,我也不愿意讲。今儿也不知道皇后到哪里了。”

  思卿此番南下一切从简,但大驾一出京,再怎么简也是大阵仗。

  她这一行人带的船队浩浩荡荡足有数里,她所在的船上船舱宽敞,走前菱蓁连熏笼都叫人搬上船。舱中窗户都用细纱糊过,四下挂着艾草,内中用屏风隔成两间,云初也随思卿南下,住在船舷左近的小隔间方便照顾思卿的起居。暑天坐船倒也舒服,望着沿岸柳堤倒退,会想起熙宁十三年是如何沿着这条路进京走进这个牢笼的,总能想起很多旧事,就算对着舷窗发一天呆,也不会感到无聊。

  她人在船上,跟帝京、金陵的信一直没断过。韩守忱一死,萧绎接她南下巡视江左,以李元贞为首赞成迁都金陵的臣僚倒是乐见其成。但不赞成迁都的在朝中占多数,今上久留金陵的架势让其不安,因而许多人力劝今上尽早回帝京处置平叛后的事宜。思卿在船上飘了小半月,即将过清江时出现了去京文书前往留都途中诖误的事,因此众多在京六部属员上书请今上尽早返回帝京。

  此时尽管韩守忱已死,但靖江等地仍在叛军手中,北境今夏又不太平,萧绎也觉不能大意,遂与思卿传信,将行程更改。今上大驾尽快由金陵北上,中宫则继续南下,至维扬相会,随后共同返回帝京。来年宇内平靖,再携中宫巡视留都。

  惦念已久不能成行,思卿意兴阑珊。兴师动众离京一趟,最后就是在船上飘一个多月。今上很快从金陵回銮北上,思卿有条不紊从清江继续往南走,临近安宜这日下了场大雨,天气舒爽,往来的书信也都送到了她的手边,她随手拆开上直京卫江南司的信件,因云初去取衣服了,所以元凌波进来奉茶,思卿便将信件放下同她说话。说完元凌波说要去甲板吹吹风,思卿怕咳嗽不去,才又打开信件,谁知才拆开,那信件便飘落在地上。

  思卿刚要弯腰去捡,这时云初正好拿了衣服回来,连忙帮思卿捡起来。思卿接过笑道:“今天也不算热,我却手抖。”

  思卿拿起信来看了一遍,眉头皱起,又看了一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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