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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旧怨新仇

2022-12-01 作者: 予望之
  第169章 旧怨新仇

  此番江枫怀疑何守之被何家抛弃后意欲投定藩,本来是想提醒安平郡王让安平郡王将其除之,却没想到安平郡王把何守之弄到余杭来,想让何守之和沈江东两败俱伤。何守之与沈江东夫妇见面,此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姚远图再度火速派人向永和郡王报讯,江枫听闻何守之这位闻名已久的“笑面虎”已至江左,遂对沈江东道:“我的计策奏效了,人,给你送来了。”

  沈江东道:“安平郡王不敢公然抗旨,就故意把麻烦扔给我。要是我死了,那也是定藩作祟。”

  江枫道:“说明安平郡王没拿到证据证明何守之要投定藩。”

  沈江东道:“安平郡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枫道:“你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是反贼,安平郡王这局棋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如果你们两个都是反贼,安平郡王进可攻退可守,江左所有的锅都可以甩出去。你猜如果真到了你和何守之二而一的地步,那姚远图会怎么样呢?他一定会跳出来把水搅和得混沌不堪,什么余杭织造局、明州市舶司、各处钞关的锅,他一股脑儿送给你们,安平郡王也不用分心出来再对付他。姚远图在江左这么多年,总有点儿自己的根基,安平郡王给自己少树一个敌,不是很好么?”

  沈江东面上抽搐,“谁给安平郡王出的主意?”

  江枫道:“我猜是何守之。”

  沈江东更觉得奇怪,“怎么就是何守之?”

  江枫答道:“何守之可能想向你亮出他的底牌。”

  沈江东无语,“我像是轻易附逆的人?不对,不对,如果何守之要投定藩,那么杀了我,也可能是定藩的任务之一。毕竟只要安平郡王杀了我,陛下与朝廷必然对安平郡王心生不满,到时候一定会影响安平郡王用兵。定藩要的就是朝中互相猜忌,让朝中乱起来。”

  江枫道:“他既然来了,你去见见。是什么品种的鬼,总要见见才知道。”

  沈江东摇摇头,“他来索命,我才不见他。有本事他直接带人冲进来啊。”

  两人嘀咕不止,不出来见客,外间何守之有些奇怪。过了半天,沈江东没出来,江枫身穿秋香色大衫、翠绿裙子,独自出来道:“何大人,久仰久仰。外子受惊中风,不能见客,我来代劳。”

  侧厅的沈江东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讽刺受惊中风被迫返回泰州的何适之?

  何守之一见出面的不是沈江东正要发怒,又听见江枫称沈江东为“外子”不禁吃了一惊,“嘉国公夫人,久仰大名!”

  江枫看了看来的兵丁,笑了笑,“我算了算今天是吉日,不适合送人归西。可是何大人这个‘章法’,”她死死咬住了章法两个字,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可着实让我感到为难。”

  何守之本来按照沈江东的秉性准备了一套“柔和婉转”的说辞,没想到江枫不讲武德,上来就撕破脸皮口出狂言,何守之的假笑逐渐消失,“嘉国公夫人此言何意?”

  江枫冷笑了一下,“你兄长熙宁十七年秋天在京郊设埋伏杀我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同年给府军卫前任指挥使陈南飞下令截杀中宫时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何大人,根儿在这儿,不对么?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何必装出这样一副情态来,白白给安平郡王做棋子?”

  何守之的脸上想开了染缸一样,“嘉国公夫人,您有病治病,余杭有的是好大夫。”说着挥手命令兵丁退下。

  江枫笑道:“大夫能治病不一定能救命,何大人的算盘打错了数,当心亏得本金全无。”

  何守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枫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道:“我很好奇,端王当初为什么瞎了眼,去举荐你到军中任职?”

  沈江东不明白江枫为何上来就撕破脸,此刻他明白过来,何守之此来本是奉了安平郡王之命来杀沈江东的,江枫上来就胡扯一气把事情扯到天上去,何守之的士气先弱了下来。

  何守之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鸷,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在江枫再度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把匕首嗖得向江枫刺过来。紧接着传出一声惨叫,沈江东大骇,与安平郡王派来的兵卒们几乎同时冲出来,只见何守之俯卧在地上,右腕被江枫的脚死死踩住,匕首早已被江枫一脚踢飞了。

  江枫没说话,沈江东松了口气,安平郡王的兵卒们正要冲上前来,却见江枫似乎要再踢何守之一脚。沈江东想起之前江枫从金陵给自己写的信,说皇后认为何守之是“孟光时第二”,又说若是何守之落在自己手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打他一顿。想到这里沈江东连忙蹲下把何守之搀扶起来,江枫顺势拿开脚,坐到主位上,嗤笑了一声。

  何守之灰头土脸爬起来正要发怒,却看见搀扶自己站起来的事沈江东,脸色变了又变。

  江枫幽幽说道:“何大人,怎么办?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还是好好商量各退一步?”

  沈江东松开了何守之,何守之沉默了片刻,第二次挥退了安平郡王派来的兵卒。

  双方都清楚,是时候该穷途匕见了。

  窗外又下起了凄迷的秋雨,江枫仍然穿着那件肉桂色的长衫,她发现衫子袖口上弄上一圈茶渍,轻轻皱了皱眉头,把袖子往怀中揶了一下。沈江东负手而立,穿着一身白袍,对面的何守之面色阴晴不定,穿着一身墨色襕衫,两人恰如棋盘上黑白棋子,又或是……黑白无常。

  江枫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看着何守之,这个差点害沈江东命丧乱军的东西,他竟然这么理直气壮地站在两人的眼前。熙宁十九年沈江东出事后她一个人到新建去找沈江东,虽未找见沈江东本人,却找到了何守之故意在粮秣上做文章的证据。她手里有谈判的筹码,因而气定神闲,她不着急,她在等,等着何守之着急,这样才能占据绝对的先机。

  沈江东回头看了看江枫,她惊觉江枫现在活脱脱像是当年没有出阁时多刺的思卿了。两人刚刚成亲那一年江枫去抚州找他时还是一派的温和端方,从不多发一言,如今却一反常态。沈江东敏锐地捕捉到江枫身上的急躁和不安:府军卫显然没有直接把帝京叛乱详细的消息传递给江枫。那么就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江枫失去了皇后的信任,第二种是府军卫害怕走漏风声不肯多说,第三种最为可怖,那就是京城已然变天,府军卫正在观望。

  想到这里沈江东打了一个寒战,他曾经笃定地告诉江枫宗亲拿思卿没有办法,此刻他又心虚起来,如果今上出事,宗亲会如何对待皇后?大抵是逼迫皇后为今上殉葬。

  他把思绪拉了回来,因为何守之终于首先忍不住开腔了,“嘉国公夫人所谓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江枫笑了笑,“你退一步,我们退一步,中间有了间隙,推安平郡王进去,你尽可以向贵上交差。”

  沈江东倒退了一步,不满于江枫逐渐“思卿化”在这里胡言乱语,于是小声咳嗽了一下。

  这声掩饰的咳嗽在何守之的眼里却是欲盖弥彰,因为江枫接着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话滴水不漏,如果何守之说自己是定藩的人,那这话就是向暗示他沈江东也是定藩的暗线。如果何守之义正言辞说自己是朝廷的人,那江枫也可以说大家同根。

  何守之烦透了,“嘉国公夫人就不能有话直说?”

  江枫笑着摇摇头,从主位走下来,竟然要离开这间花厅。这俨然是一幅母老虎下山图,沈江东就是画里那块不顶用的石头,旁边的何守之更着急了,“二位究竟知道什么,如果能直言,在下一定与二位共破困局。”

  江枫回头道:“这一句我听懂了,但是又不明白——你有什么困局?”

  沈江东这时候插嘴,“他的困局,自然是兄弟阋墙,被何适之给卖了——”

  何守之脸上露出暴怒深色,江枫却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他们困局是如何突破衢州防线到南边定藩那里去。”

  何守之暴怒:“你血口喷人!”

  江枫笑了,“我一语中的,你恼羞成怒,这是心虚了。”

  江枫显然已经占据了谈判的绝对主动权,沈江东不知道江枫准备怎么做,于是选择缄默。江枫就像一只正在挑逗老鼠的猫儿一样注视着何守之,从抚州案开始何家人一直在与自己为难。从何适之到宁寿侯再到眼前的何守之,害她退婚不成,害沈江东险些命丧黄泉,这些帐不一笔一笔好好算算她怎能够咽下这一口恶气呢?

  “安平郡王开始怀疑你了,对吧?”江枫终于又开了口。

  何守之则道:“方才说的是熙宁十七年抚州案……”

  “哦,我想起来了,”她淡淡道,“是熙宁十七年你兄长指使陈南飞刺杀当今皇后。”

  何守之道:“什么刺杀皇后?”

  江枫道:“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熙宁十七年你的兄长曾经指使府军卫指挥使刺杀皇后吧?”

  何守之道:“嘉国公夫人不要血口喷人!”

  “好,不说皇后的事,”江枫道,“抚州案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不能因为吴天德死了,叶秀峰死了,你们就把所有帐都推在死人身上,这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熙宁十七年,你堂兄何适之怀疑我手里有抚州案的证据,于是在我回京途中试图截杀我。如果这件事你都不愿意承认,那我们就鱼死网破好了。”

  何守之闻言沉默了片刻,“那抚州镇守的遗折……究竟在谁的手里?”

  江枫道:“反正不在我的手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的兄长视你为弃子。”

  何守之面色又变了变,沈江东插口道:“别装了,这谁看不出?你们一直怀疑遗折在我夫人手中,孰不知倘若我有这样东西,早就把你们碾成齑粉了。当年你堂兄视你为棋子,指使你在粮草上做文章害我,然后呢?然后你堂兄又派自己的门生弹劾你。你堂兄去京以后,你们何家获益最大的是何宁嫔的兄长宁寿侯,你又算什么东西?”

  何守之道:“你不要挑拨离间!”

  沈江东道:“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夫人扣留遗折?”

  “谁让你与叶秀峰结亲?”何守之道。

  “何宁嫔是怎么死的?”江枫道。

  何守之愣了愣,江枫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何宁嫔?”

  何守之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害宁嫔娘娘?”

  “你以为何宁嫔之死是意外?”江枫轻蔑一笑,“怎么,何适之连这个都不告诉你?看来他杀何宁嫔动机着实可怖。”

  “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

  “何适之为什么让宁寿侯向我嘉国府示好,又为什么会派门生弹劾你把你推出来?这不是很明显吗?何适之已经掌握了遗折,并且发现遗折和我嘉国府毫无关系。何适之害怕了,想推你出来替他顶罪,仅此而已。”

  沈江东接着江枫的话道:“同是何家人,何宁嫔做了娘娘都可以死,你也可以。”

  何守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枫笑道:“陛下为什么不处置你,我想一定有原因。你为什么要出面冒险给孙平甫示警,我想也有原因。有的话,我不说,你心里最明白。你要是觉得杀了我们夫妇,来日陛下清算令兄人事的时候能够能放过你,你大可以杀杀试试。你要是觉得不杀我们夫妇回到衢州安平郡王能放过你,你也大可以试试。话说安平郡王为什么偏偏选你来杀我们,只怕是对你起了疑心吧?”

  何守之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道:“嘉国公夫人,沈夫人,你可是府军三卫的将军。”

  “那又如何?”江枫道,“皇后要是真的信任我,会在这个时候三番两次禁止我回京么?”

  何守之语塞,江枫道:“你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好赌一赌了。”

  沈江东这时候语出惊人,“贵上让你来杀我,我一死,必然加重朝廷对安平郡王得猜忌,也会使得安平郡王和永和郡王更加离心离德。贵上要的,是让江左乱起来吧?”

  沈江东口中的“贵上”是定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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