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339】北上

  第340章 【339】北上

  “什……”

  郑和脸色扭曲，眼看就要惊呼出声。

  王景弘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嘘！”

  “非礼勿言！”

  郑和猛地将后面的话吸溜了回去，目光不自觉瞥向别处，最终又落在高头……

  好险，没人注意！
  不过他又想，这个“非礼勿言”是指太子，还是指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十几人凭空消失，醉仙楼倒塌。

  像，太像了！
  若真是神明所为，那南京……不，整个大明都危矣！

  名为特帕尼克斯国的城邦，足有应天府一半大小，毁灭之际也不过几刻的功夫。

  这还是那神明圣女仁慈，予以万民远离毁灭之地的恩典。

  否则举城皆灭，都将葬送在神怒之中。

  郑和脸色一变再变。

  仿佛感到整个大明已被毁灭阴影所笼罩。

  然而王景弘又一叹，话锋一转：“我知你想什么，但你想多了。”

  “即便那位……真得到了，也对大明没有太多敌意。”

  “阶位摆在那儿，大明算个什么东西！”

  “只要今上不似那特佐佐莫克一样愚蠢，胆敢亵渎神明，基本就无事发生。”

  “更何况，你觉得今上会那么……迟钝吗？”

  “其次，神使带来神明恩典，还有粮种赐福，这是利好的讯号。”

  “你我不都曾猜测，道教恐与均衡有关，是极久远以前，吾主真神留下的传承。”

  这么一通分析，郑和倒是平复下来，可问题又回到原点：“那醉仙楼是怎么回事？”

  “倘若真如你猜测一般，汉王、纪纲为何会消失？”

  王景弘皱眉。

  这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如果不是郑和说，线索断在了醉仙楼，他也不会与今日神使那边所发生的事情结合。

  片刻后，他道：“神使说，醉仙楼之事，或许是一种启示。”

  启示……嗯，明明是董成峰说得。

  但既然神使认同，那就一概而论好了。

  反过头来看……

  姓董的难道不是装神弄鬼？他真的冥冥中有感？

  王景弘思绪跑偏，却被郑和拉回：“什么启示？”

  王景弘语重心长：“虚假的繁荣，都将破灭！”

  “也因这启示，神使想要醉仙楼的地皮！变价出售后，所得钱财慈善贫苦百姓，我来找你就是谈这件事的。”

  郑和一脑袋问号，怎么又扯到醉仙楼地皮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通透。

  假设这真是某种启示，醉仙楼为南京十六楼魁首，所接待宾客非富即贵，不就是虚假的繁荣最表象的显化？
  废除此地，福泽万民，与均衡教义是共鸣的。

  那救赎之地的城邦国，贵族豪门不都被瓦解，财富分予万民？

  或许，这是一次示警？
  未来大明也会有一样的遭遇？

  郑和不敢深究，只反问道：“那汉王与纪纲就不管了？”

  “管？谁能管！如果是汉王自己玩失踪，锦衣卫都找不到，别人还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那位……呵呵，就更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了！”

  王景弘看一眼台上：“请旨吧，北上，顺天府，拜见陛下，将所有事情都坦白，有一个落实，我们也能心安！”

  “另外，醉仙楼也得满足神使之意，你觉得呢？”

  郑和颔首。

  与其继续焦头烂额，不如先北上汇报。

  比起均衡之事，汉王、纪纲算个屁啊。

  “好，就依照你的意思！”

  二人合计完。

  郑和清了清嗓子，声音惊动众人，也让烦躁一日的朱高炽睁开了眼——

  “太子殿下，臣等请旨，即日启程北上觐见！”

  “一是为西洋诸事；”

  “二也将京城之事禀明陛下！”

  “以作圣裁！”

  殿内乱哄哄的一片。

  有人低语：“他郑三保什么意思？想当甩手掌柜？把烂摊子给我们？”

  “你行了吧！就算他现在不走，北上也在行程当中！南京诸事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在海外两年，恰逢归来撞到这种事情，怎么也怪不到他身上！”

  “而且汉王和纪纲同时失踪，还引得天策卫险些哗变，此事若不尽早禀报上去，帝王震怒啊！”

  朱高炽如今心里也在评判得失。

  人找没找到，只汉王二人失踪之事，就无法隐瞒。

  郑和要北上，那就带消息上去。

  至于等他走后，人又找到了，大不了再派人前去送信，更新消息。

  “准奏！”

  朱高炽高声呼喊，又望向司礼监太监，开始当堂拟旨。

  墨水未干，监国圣旨就到了郑和手中……

  借此事敲定，他一挥手：“散了吧！但城中搜索不可止，一有消息立即进宫禀报！”

  大臣们呆了一天，也都饥累。

  恐惧归恐惧……

  但汉王、纪纲不见了，又在心中暗自窃喜。

  这两位可不讨喜！
  一个为争太子之位，少了德仁，戾气四散。

  后者权焰熏天，一品大员见了都退避三舍，不如直接死了去！
  眼下这位太子就算羸弱，也让人心气顺服。

  人群散去。

  太子也要摆驾东宫。

  郑和又跟了上去，要将神使索要醉仙楼之事提出。

  即便今夜就要动身，但到收拾行资，船舶启航，也须到明日天光了。

  临走前，最好将醉仙楼事宜落实，免得迟则生变。

  这也是对神使的重视。

  那日东宫密探，郑和并未揭开“神使”面纱，但既然都要走了，此事也不用再隐瞒了。

  “殿下，有一事如今可以告诉您了……”

  朱高炽见他开声，又迟迟没有下文，便摆手让下人们退出几十步外。

  郑和才道：“您已知海外有神国定立，但您不知……”

  “神国神使，已随我等抵达大明！！”

  “！！！”朱高炽呆滞，已忘了惊呼，他凝视郑和，不知该发飙，还是赞赏。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现在才说？

  不过，等他看到郑和、王景弘坦荡的神情，就反应过来了……

  神国神使到来，第一个要见的人，自然是父皇。

  涉及神明之事，他若接见，难免僭越，被父皇所疑！
  而今日将要动身，郑和也就能坦白了，这已是最自己足够的尊重。

  “哎，罢了，此事我知了！等你们归返，总有机会得见。”

  郑和就开门见山了：“殿下，神使带来粮种，还有其他赐福，暂不方便多说；”

  “而我大明并无回馈，而就算有回馈，也应是陛下亲自做主！”

  “不过，今日醉仙楼倒塌，也惊动了诸位神使，神使游访醉仙楼，见得倒塌楼宇，莫名起了心意，就想要醉仙楼的地皮！”

  “地皮？”朱高炽不懂了。

  王景弘就解释起神使的慈悲之心……

  过程中当然对“虚假的繁荣”只字不提。

  而牵扯到宗教。

  朱高炽也就能理解。

  道佛两门布施、云游，也是慈悲。

  这均衡神明当然也会有类似的宗旨教条。

  “醉仙楼……”

  “股份好似散落各家，宁王占了大头，当年他被父王‘点醒’，一同举旗靖难，后续才得了赏赐！”

  点醒？

  郑和、王景弘两位靖难当事人差点笑出声了。

  王景弘跟宁王熟啊。

  宁王赐茶，又传他泡茶法，二人也算茶道之友。

  宁王朱权是太祖第十七子，洪武24年封于大宁，26年就藩。

  所谓大宁是后世内蒙古地界。

  朱棣为燕王，就藩北平。

  建文元年举旗靖难，凡北方诸军都被网罗其中，威逼利诱。

  宁王就在隔壁，自然要被“点醒”，实则就是裹挟。

  宁王不醒悟，那就死路一条。

  只能就范。

  后大事已成，宁王就有从龙之功，分封地也从偏远北地，到了南昌。

  朱高炽道：“宁王叔在南昌，怕还不知醉仙楼倒塌之事！如今要说收归御内，恐怕还须父皇下旨，我虽为监国，也是晚辈。”

  郑和语塞，太子这么说……是事情办不成？
  不过王景弘却很无所谓，嬉笑着道：“太子殿下考虑周道是应该的，不过谁说要收归御内，不过是一买一卖，变现了慈善贫苦人家罢了。”

  “钱还是御内出，王爷如果还想要醉仙楼，到时候再起价买回来就是，难不成还有不开眼的人敢跟宁王抢夺？”

  神使的意思就是做慈善，而并非要醉仙楼之产。

  说来说去，就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朱高炽听后，微微颔首，也听出王景弘应是有主意：“王公是有什么想法？”

  王景弘就等这句话呢。

  他的确与宁王交好。

  永乐大业落成，宁王就成了富贵王爷，他与之交好，也不算犯了忌讳，还真处成朋友。

  心下对宁王也就有了偏向。

  到北上禀报均衡诸事后，均衡对大明一定有诸多影响。

  如果宁王能提前给神使卖个好，也算结了善缘。

  特别是宁王是道教簇拥。

  均衡与道教千丝万缕，应是能谈得来的。

  王景弘便道：“我去……哦，不，我派人去一趟南昌，与王爷谈谈此事，既是为慈善之事，王爷应是喜闻乐见的，就无须殿下开口。”

  朱高炽满意了，他为人谦和，不愿得罪各方，现在王景弘大包大揽，他很是满意：“其他几个小股东我去说，就这么定了吧。”

  事了。

  他重归正题：“那北上之事，就劳烦二位了！今日收敛行资，明日就启程？”

  “或许是半夜，看底下得人手脚快慢了！”

  “此外，汉王之事若有了结果，殿下可派人过来支会一声，以免到了御前，消息不统一。”

  “好！”

  言说着来到东宫，二人就没再进去，施礼后告辞，抓紧时间回去收拾东西。

  回四夷馆路上。

  郑和奇怪道：“你要派谁去见宁王？我本以为你要留下呢。”

  “我留下作什么？事关神游，见了陛下，我等参与神游的十几人，都要相互佐证，此为妥当。”

  郑和又道：“可只是派人，未免不恭！”

  王景弘也知这一点，不过人选身份特殊，也就避免了俗礼：“姓……董成峰既被神使认可，也沾了贵气，去与宁王见面最是恰当！”

  “董成峰？你不是最不喜他？”

  王景弘隐瞒了今日之事。

  今非昔比啊。

  董成峰两次进言都被神使认可，且那“启示”之言，也确有几分道理。

  未来若是真成了神使，王景弘怕他翻旧账，如今也算修补关系。

  “就算不喜，我还能悖逆均衡？他自是与均衡有缘之人！就这么办吧！到时我再亲笔修书一封，宁王会理解的。”

  二人不再多言。

  王景弘直去四夷馆，准备带神使出发登船。

  郑和则去城北禁军营地，号令西洋总兵准备出发。

  一应诸国朝贡之物也被带走。

  迁都早在议题上，北边皇宫一直在修缮当中，现在不搬，以后还是要搬。

  包括神赐粮种，全数上船。

  四夷馆。

  王景弘告知神使临时出发的情况，众人都无异议。

  而后才拉着董成峰到一旁。

  董成峰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以为王景弘要为今日之事找他麻烦。

  可谁知，老王颜色和煦，先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他，又一幅委以重任的期盼。

  “小董啊，我对你颇为严厉，也是为考察你的品性。”

  “如今看来，是个不错的！”

  “此次北上我就不带你了，你再京城好好休息几天，陪陪弟妹、侄儿！”

  “至于这书信，是我写给南昌宁王府的……”

  “宁王是醉仙楼大股东，如要变价出售，还需宁王开口，此事你去谈！”

  董成峰猛地一个激灵，恐惧更甚：“王，王大人，我？我去见宁王！我只是一介草民，怎能登上王府门槛！”

  王景弘很器重拍了拍他肩膀：“我会安排人带你去的，这书信递给了王爷，王爷自会与你相见。”

  “届时你就求取醉仙楼，与他讲明因果！”

  “这是一份机缘啊，你不要错过！既为神使办了事，也亲近了王爷……”

  “你要不愿意，那我想想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眼看王景弘真得另做他想，董成峰反而急了。

  拜见王爷，他此前一辈子都不敢想。

  如今却真真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

  周公子肯定就在南京。

  他如果北上，就错过了见面机会。

  他还想搞清周公子与均衡的关系呢。

  现在王景弘走了，机会不就来了？

  “王大人，我应了！我去拜见王爷！”

  “真的？你想好了！”

  “嗯，毕竟是为神使办事，我义不容辞！”

  “呵呵呵，好！董老弟啊，哥哥此前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多担待，此事若成，待我与神使归来，一定为你求取个官阶赏赐，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董成峰喜上眉梢，再无惊惧：“不敢当，不敢当啊。”

  是夜。

  车马出城，汇集龙江港。

  考虑到均衡与马林迪的关系，又带上了东非海岸几个小国的使徒，也方便之后陛下问询查验经过。

  与此同时。

  外城临渠小巷。

  宅中周黎安睁开了双眼，十分满意，对雪女道：“让莫老与库克莫准备好开店事宜！”

  “你明日随我启程，先去南昌，再巡视各地，最后去那顺天府，帝王行在所在！”

  大明地图探索一圈，虚空之眼就能降临各处。

  随后留待几人在大明，就该归返均衡，协同各部大迁徙，完善神国整体规划。

  时间加速也该开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