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195章 分析

  第195章 分析

  话音一落，顾相似是解脱般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身体，而那眉宇间的怒色也是消失不见，满布沟壑的老脸上竟是带了些许笑意，恍然间，顾相仿若年轻了十岁，悠闲地端坐在木椅上，伸出枯手端起木桌上的茶壶，放于鼻间轻嗅，双眸微微闭起，轻摇着头，说不出的享受，哪里还有刚刚那般凌厉的威势。

  就连一直立于其旁的顾家管家都是有些愣神，不明白顾相的前后反应为何如此之大，也惊异于顾相会主动认输，要知道这位当朝宰相几十年来，纵横官场，所遇到的艰难险阻不计其数，但都是绝不认输，更不要说对一个女子后辈低头认输了。饶是他再如何了解顾相，也不由得心中茫然，但他只负责保护顾相，至于朝廷的事，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所以，就算他再如此不解，也唯有焦急立于一旁。

  莫邪几人深呼了口气，脸色舒缓了下来，对于刚刚那般剑拔弩张的情况，他们深深后怕，因为这一边是自己本家，另一边是自己跟随数十年的好官，若是要逼他们帮其中一家，那般选择是极其困难的。但幸好如今顾相主动认输，间接地帮莫邪等人解了围，可他们还是面露惊色，对于顾相这般高傲的人主动退却有些不解，但如此情况下，他们当然不会明目张胆问出口，只能凝视那位极其轻松的老人，暗自思索。

  婉儿却是杏眼微瞪，檀口轻张，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对于这当朝顾相的突然服输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方才不过交锋一会，三言两语，顷刻间，竟是决出了胜负。取得这番言辞交锋胜利的婉儿却是没有点喜悦，微微凝眉，偏过螓首，望了望一旁的叶九重，眼眸里竟是询问之色，而叶九重见她望来，也是微微皱起剑眉，稍稍思索，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咳……”婉儿见气氛有些凝固，便是轻咳一声，孤疑地望着那顾相，询问道：“顾相，不知你如此是何意？”

  顾相轻抿了口香茗，眼神微微凝视着手中茶壶中的波光粼粼，嘴角边带着点温暖笑意，叹道：“本来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才人出，其实老头子我应该老了哦！呵呵，小丫头不错！”

  婉儿有些诧异地望着顾相，不懂顾相这“不错”中的含义，眼光一闪，便是轻问道：“顾相既然远道而来，所为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我有些不明顾相的放弃，难道真的要听我调派吗？难道朝廷的利益都不重要了吗？”话罢，婉儿微瞪着美眸，紧紧盯着老人的面庞，想看透其根本目的。

  顾相对于众人的疑惑不为所动，微微摇着头，面露笑意，眼神飘忽，似是回忆，叹道：“曾经的老头子们没剩几个了，唉，事在人为了……强求不得啊……强求不得啊……”喃喃低语间透露着岁月的沧桑之感。

  婉儿心中一动，低眉思索，细细咀嚼着老人那半清半醒间呢喃的话语，随之，她眼中亮光一闪，便是猛然抬起螓首，望向一旁坐着的莫邪等人，心里倒是有了一丝明悟。半晌，待玉人再回过神来，望向那沉思的老人，不禁有点肃然起敬，有些试探地低声问道：“顾相……如是……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故意认输的吧？”

  “哦？”顾相听得此话，微微凝眉，抬起头，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诧异地望着现在显得稍微怯弱的女子，凝声问道：“小姑娘，为何你有如此一问？”

  婉儿见顾相并无怒色，便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嘴角噙着笑意，纤手抚着那垂于地的三千青丝，婉约道：“顾相，您是朝廷中的前辈，两朝元老，开国元勋，在百姓中有着极高的声望，想必您的阅历之丰富已不是我们后辈可以想象的了。如此的人，又怎么会输给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呢？”玉人言语间，眼波微转，凝视着老人的表情，想要看出什么，但顾相脸上始终在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看得玉人微微颔首，想法不露于脸上，这才是朝廷第一相的真正心性，而不是刚刚那般怒气冲天，冲动异常，那般状态显然不是这位老人应有的状态。

  至此，婉儿愈发相信老人之前是故意为之，不管是刁难，还是发怒，都不过是试探婉儿而已。顾相伸出枯手抚着那紫砂茶壶，听着婉儿的问话，微微颔首，但还是说道：“南宫小姐，你不需要妄自菲薄，你的手段，你的武功，你的谋略，你的言辞，种种这些对上位者重中之重的方方面面，可以说在几十年间，我所见过的人中，你这般年纪所达到的成就最大。尽管他们之中不乏青年才俊，惊世鬼才，但从没有如此一个女子能如此全面，带给我的震撼这么大。”

  顾相的一番话语道尽了对婉儿的赞美与肯定，要知道其贵为当朝宰相，所见所闻必是极其宽广，见到的妖孽之人不在少数。但就算如此，顾相依然对婉儿极尽溢美之词，令得跟随顾相几十年的几人都是面色微凛，看向婉儿的眼神多了丝忌惮。叶九重虽不如几人那般惊异，但还是有些兴奋之情，毕竟坐在那里的可是朝中的第一宰相。

  婉儿却是轻摇螓首，带了丝笑意说道：“顾相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屑于回答，还是被我说对了呢？”

  顾相言语一塞，心中微动，目露精光，凝声道：“若是我说没有刻意装作不敌，你如何反驳？”话罢，顾相轻抿了口香茗，有些饶有兴趣地望着婉儿，想看他能怎样的依据。

  婉儿轻笑一声，甩甩了青丝，纤手抚齐鬓额上的几缕发丝，不紧不慢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进入江南，便把我苏州叶盟的势力全部调查清楚，且还调查了叶家的近况，想来还有我的习性等等，而在正门那一幕，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引路人，更重要是可以了解我的才能是不是与你了解的相同……”

  说到这里，婉儿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依旧风轻云淡的老人，继而偏过螓首，望向了莫邪几人，便是娇笑一声，凝声道：“顾相，我想你也是故意带莫邪这四人前来吧。或许就是想看看我会如何应对新老成员的关系，至于我本身的实力应该属于你的意料之外吧。除去这点，我想其他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莫邪等人面面相觑，先有些畏惧地望了眼侃侃而谈的婉儿，又望了望那个足智多谋的顾相，心中百感交集，不禁张张了口，欲言又止。顾相瞥了莫邪一眼，见他如此，却是轻笑一声，说道：“南宫小姐，你的猜测真是精彩，但仅仅只是猜测，你看是否暂停一下，莫邪好像有话说。”

  婉儿俏皮一笑，耸耸香肩，表示并不在意。莫邪微微沉吟，试探道：“顾相，不知你是否如南宫小姐所说的那样，只是在利用我们，并不是像对我们说的那样，让我们认主归宗？”

  顾相的剑眉微皱，但不过片刻，他的眉宇渐缓，便是沉声道：“我纵横官场数十年，总会情不自禁地利用可以利用的人与事，但这一次，对你们，我敢说并没有利用你们，有的只是对你们的感激之情。虽然我顾言在很多人眼里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我还是有着底线的。所以我说南宫小姐在这一点上说错了，我顾言对于恩人，不会有半点异心！”

  刹那间，顾相竟是猛然起身，大喝道，面色之上尽是凌厉之色。婉儿心中一惊，竟是感觉到些许寒意，可见顾相的气势之强。虽然顾相不会武功，但他依靠着纵横官场数年的气势，依旧令这些身怀绝世武功的人遍体生寒。

  半晌，顾相稍稍缓神，脸上又恢复到那般波澜不惊，缓缓坐下，偏过头，凝视着婉儿，轻声道：“南宫小姐见笑了，老人家冲动点，激动了，呵呵，老脾气了……”

  婉儿望着那般笑吟吟地老人，心中一沉，惊叹于顾相正色说话时所散发的气势，那气势竟犹如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念及此处，玉人又偏过螓首，细致观察着那消瘦的老人，虽说他的皮肤已是干瘪，精神也是有些萎靡，眼神里神色飘忽，但当他发怒之时，依旧可以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朝中第一相，确实名不虚传。

  婉儿稍稍缓神，轻呼一口香气，便是微微颔首，娇声道：“顾相，小女子十分抱歉，对于刚才的妄加猜测，确实不对。但你已在此处测算着我的能力，本想让莫邪试探出我的功力，但想不到却是叶九重接战，且还轻松胜出，令得你有些惊奇。待叶九重举荐我，你便是顺水推舟想知道我的实力，但却是想不到我的实力查过了预期。在那一瞬间，曾经令顾相你方寸有些乱了。对也不对？”

  “啪……啪……”顾相轻笑着拍了拍手，微微摇着头，叹道，“真是精彩，不愧是最近名扬江湖的南宫婉儿，分析细致精妙，层层相扣，丝丝入理，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

  “顾相，先不忙，待我说完不迟！”婉儿柳眉一蹙，低眉稍稍思索，便是又道，“你对我的武功有了考量，下来就是我的谋略，因而与我来了场言辞交锋……”

  话到这里，婉儿稍稍一顿，轻挑秀眉，深深望了眼那稳坐在其位的顾相，叹道：“不得不说，顾相，你的阅历与见解实在是高超，方才在言辞中还未发觉，但事后再看，却是我在不经意间绕入了顾相您的陷阱之中！”

  顾相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是微凝，望着那满是睿智神采的俏脸，口中轻疑道：“哦？何以见得？”

  婉儿的俏脸上带着些许薄怒，娇嗔地说道：“顾相还在考验人家。刚才我见气氛尴尬，便是以主人的身份圆场，这正好中了你的下怀。顾相先以天下为起始话题，考究小女子对于天下的看法，当时的我并没有看出，因而那番话语是我的真心话。江湖人本就对于朝廷，对于天下功大于弊。想当初的蛮夷扰乱中原，若不是各名门正派联手抗敌，只靠朝廷的力量，万万不可能赢得了那四方蛮夷的蛊惑之术，不知顾相以为然否？”

  “唉……”顾相皱着剑眉，轻轻一叹，说道，“南宫小姐慧眼如炬，不错，江湖人对于朝廷，对于整个天下的作用不可磨灭，在国家万分危急之时，往往总是江湖人士救天下于水火。对于此，老头子铭记于心。”

  婉儿听得此话，身形一震，对于顾相的光明磊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们这些江湖儿女，就算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乡野匹夫，官府中人根本看不起他们，但如今，这朝廷的第一宰相却是对江湖人士赞誉有加，这怎能不使婉儿激动异常。不光是婉儿，就是莫邪等对顾相极为熟悉的人，听到顾相如此说，也是喜形于色。

  婉儿微微颔首，掩嘴轻笑，沉吟道：“这天下的话题一过，而顾相忙以大势为题，希望让江湖人士帮助朝廷，救百姓。我对于此，还是那般说法，这天下本就是你赵氏王朝，你们朝廷理应尽心尽责，救百姓于苦难，如果是我们江湖人士出手相助，那就是落草为寇了。你说呢，顾相？”

  “呵呵，倒是我考虑不周了……”顾相端坐于其位，望着玉人侃侃而谈，极为惬意。

  婉儿见这顾相如此，也觉得有趣，笑意更甚，继而又道：“当这两题过去，顾相便是借题发挥，真的不得不佩服顾相的表演水准呢。我不过话音一落，顾相便是以要造反为题对我逼迫，言语之间尽是威胁，但我那时根本不知顾相是故意为之，还生怕你要以造反的借口拿下我叶盟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顾相，其实小女子刚刚已是运起了功法，只待您身旁这位前辈愣神之际，便想近身向前将你拿住！呵呵……”话罢，婉儿掩嘴一阵娇笑，饶是顾相再如此镇定，听到此话也不禁有些后怕，其微微偏过头，望着立于一旁的管家，询问其有没有发现南宫婉儿的动作，可那顾家管家却是凝重地摇了摇头，刚才的他并无发现异常之处。

  顾相面色微变，凝重地望向那轻笑出声的玉人，心中有些明悟，看来这女子有着相当的信心能在顾家管家手上袭击他顾言得手，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相说。想来，刚刚散发的内力也不过是婉儿功力的一部分而已。

  婉儿见顾相等人的脸色微变，娇哼一声，埋怨道：“顾相，谁让你这么算计我的。”玉人柳眉轻蹙，似怨似怜，自有一番别样的情绪表现出来，震动人心，饶是顾相这般不喜女色之人，都是抚须欣赏，听着佳人低语埋怨，不由得也是开怀大笑起来。霎时间，几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片刻后，顾相止住笑意，微微凝神，轻声问道：“那就按你说的，这不过是试探你的几个问题，又如何能得出故意认输的结论呢？”

  婉儿秀眉微挑，眼波流转，略微思索，便是低语道：“那就是最后顾相的模样了。想来顾相很少怒形于色，而这一次开口骂我‘放肆’之时，却是怒气冲天，极其逼真。”

  顾相眼神一凝，微微疑惑道：“既然如此，又如何怀疑呢？”

  婉儿掩嘴轻笑，身形微动，酥胸乱颤，花枝招展，凝视着疑惑的老者，轻声道：“顾相，你忽略了人的习惯。就因为太像了，与你当朝第一相的身份不符，习惯不符。既然你是当朝第一相，那就定是不会怒形于色，哪里像这般冲动，越是逼真，就越是做作。因而，不过片刻，我便已猜测到顾相是故意为之！”

  “唉……老了哦……”顾相听到此处，微愣片刻，指着婉儿，却是说不出话，半晌后，其唯有感叹道，而其微微凝眉，又疑道，“虽是如此猜测，那南宫小姐又如何能肯定呢，我的理由又是什么？”

  婉儿微微正色，纤手收于前，前倾身子，螓首微转，凝视着莫邪等人，片刻后，其展颜轻笑，叹道：“本来我之前还有疑虑，但听到顾相的那番感叹后，便是打消了疑虑！”

  “哦？”顾相皱了皱眉头，疑道，“哪番感叹？”

  “您感叹到朝廷的老家伙们都不剩下几个了！”婉儿眼波微转，吐气如兰，轻叹道，“我再联系顾相如此不远万里亲自前来，还带来了几位叶家老前辈，想来顾相不是来代表朝廷相商的，而是以叶家故友的身份前来，试探下老友的后辈之人品性和实力的。想来顾相是来见风哥哥的，但不曾想风哥哥不在，恰好听闻我的事迹，便来一探究竟，若是我达到顾相的标准，便会与我合作，若是达不到，想来顾相也不会松口，必须是等风哥哥前来了！对也不对？”

  顾相眼神微凝，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心中微沉，竟是感到丝丝恐惧，世上竟然有人能把他人的心理摸索得分毫不差！

  婉儿轻笑，望着顾相那微变的老脸，凝声道：“不知如此一来，婉儿可达到你心中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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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