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一万三加更)

2017-02-18 作者: 八十块两条
  298 (一万三加更)

  新闻的最下面,是一个视频,视频的封面是王莹子。

  陆小余点开那个视频,王莹子站在一片海滩上,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满身的伤口,若不是发生了陆弯弯差点被车撞的事情,看见她这个样子,连陆小余都会忍不住眼眶一热,她总算明白网友们为什么如此大的怒意和愤忿。

  “大家,救救我,我快要被我妈妈和姐姐打死了。我姐姐是许安安,我现在的妈妈叫许澜,我是她们领养的孤儿,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我现在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好朋友,她将我从悉尼带了回来,领养了我,她总是会突然生气,然后没有理由地打我,好疼好疼。我求她不要再打我了,我会听话,她叫我去做的每件事我都乖乖去做,她叫我在学校欺负陆弯弯,叫我去将陆弯弯推到车轮下,因为陆弯弯的妈妈是她丈夫心爱的女人的女儿……我没将她吩咐我的事办好,然后妈妈就很生气很生气,姐姐也很生气,她们打我,用椅子砸我,还说我再这么没用,就要将我扔到海里去喂鱼,呜呜……我真的很怕,求求大家救救我,我快没命了……”

  王莹子泣不成声,泪水将脸上的伤口洗得发红发亮。大家都沉浸在对她的同情之中、以及对陆弯弯许安安两位明星身上的事感到震惊,竟没有人细想,这个视频是谁录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大家关心的只是如何惩恶扬善。

  陆小余看完长长的新闻,以及下面一些网友评论,心情复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知道新闻的事一定跟董郁庭有关,昨天,他所说的‘他会处理’,就是指让大众去评判惩罚她们吗?这确实是董郁庭的风格,借刀杀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手上一点血腥都不沾,却总置人于死地。

  不过她可丝毫不同情许澜和许安安,甚至连王莹子,她也认为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董郁庭这样做,倒是将王莹子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他会这么‘善良’?

  “人在做,天在看,上天一定会惩罚坏人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蒋筱感慨道。

  陆小余扯了扯嘴角,腹诽,不是上天在惩罚坏人,而是您的儿子在替他的女人和女儿出气。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董郁庭走了下来。

  董郁庭单手系着袖扣,身上穿着西装,仿佛要出门,金阿姨刚好从厨房出来,端着鲍鱼粥,招呼他,“小二,这是要出门?”

  “嗯。”董郁庭走向陆小余,一边回答,“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吃了饭再出去吧!”

  “不吃了。”

  陆小余起身,董郁庭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陆小余望着他,目光落在他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吻痕,她一窘,连忙伸手去将他的扣子扣上,生怕被蒋筱和金阿姨看见,怪令人尴尬的。

  “我会早点回来。”董郁庭抱了抱她,侧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蒋筱翻了个白眼,啃着苹果走开了。

  陆小余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车开出了院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回屋里,她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忘了问他关于新闻的事,他突然要出门,是不是也为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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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宫高级娱乐会所。

  某个包厢内。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在泡茶,将滚水注进茶杯里,茶叶在杯中上下翻滚。

  此时,包厢的大理石门从外推开了,他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看见来人,立刻放下茶壶站起身,笑脸迎上去。

  “老板!”

  董郁庭噙着淡淡的笑容,走进包厢内,大理石门在他身后自动缓缓合上。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金边眼镜的男人连忙将泡好的茶双手递上。

  董郁庭端起茶杯,在手中不急不缓地把玩。

  “老板,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董郁庭抬了抬眼皮,看向他,眼中眸光潋滟。

  他勾起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嗓音温和,“王莹子那个小女孩,怪可怜的,你没事多安慰鼓励她。”

  “我会的。”

  “对了。”董郁庭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间蔓延,“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我今天找您出来,就是想当面和您汇报这件事!”金边眼镜的男人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将一个U盘递给董郁庭,沉声道,“您猜得没错,您出海的那天,许澜刚好去拜祭过她妹妹,她妹妹就葬在您遇害的那个海滩,这是环海公路的电子眼拷贝……”

  一切都在董郁庭的预料之中,他没有丝毫惊讶,收下U盘,示意金边眼镜的男人坐下。

  董郁庭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那男人条件反射要站起身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云川,利用你去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金边眼镜的男人名叫葛云川,闻言,面色严肃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老板,您做事一定有您的道理,我跟了您这么久,绝对相信您并不是外界所说那样冷血无情,您是个很善良的人,人不犯您,您绝不会欺负人。今天的新闻我也看见了,都是王莹子太过分,不能怪您,换做是我的家人被伤害,恐怕我下手会比您更狠。”

  董郁庭叹口气,面含歉意,“可是你在悉尼生活得好好的,我却将你搅进这场浑水中,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我的命是您救下来的,我当初就说了,今后只要您吩咐,任何事我会竭尽全力去完成!可您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为您做什么,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报答您,我开心还来不及!我以前跟王家是邻居,她妈和我有一些关系……”

  葛云川有些尴尬,那暧.昧的字眼难以启齿。董郁庭笑了笑,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其实他早就知道,葛云川之所以和王家走得近,是因为他和王莹子的妈妈有一腿,他一直没有提,就是为了避免葛云川尴尬。

  董郁庭放下茶杯,站起身,“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就算不为王莹子的事,恒科能够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也要感谢你。”

  葛云川还想说什么,董郁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名字,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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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余不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是否有打扰到董郁庭,电话一接通,就忐忑地问,“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

  陆小余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刚路过恒科,看见外面很多记者,我估计是为了许安安的事,你若是要出入公司,最好不要走大门。”

  “我知道了。”董郁庭飞快地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他有另外的事要告诉陆小余,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小余挺了挺背脊,坐得笔直。

  餐桌对面的宁存康,含笑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失笑。包厢里很安静,他隐隐约约能听见电话里董郁庭的声音,宁存康端起茶杯,还没端到唇边,便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无奈地说,“弯弯被蛇咬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你猜得没错,是许澜放的蛇。”

  宁存康手一抖,水杯落在桌上,茶水迅速在桌面淌成一滩,而后顺成一股朝着他身上流去。

  宁存康却仿佛没察觉似的,任由茶水从桌上滴落在他的西裤上,神情怔怔的。

  陆小余担忧地看着他,飞快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知道了,晚上回家再和你说。”

  她挂了电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宁存康愣了半晌,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许澜到底还做过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他竟然和她同床共枕了几十年!光是想想,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恶寒。

  一顿饭,宁存康吃得很沉默,心事重重,陆小余也没说话,默默地吃着东西,味同嚼蜡。这家餐厅是宁存康新开的,心疼她每天吃大量补品吃得反胃,偷偷带她出来‘改善生活’。可她此刻却很遗憾地尝不出有多美味了,她只想快点吃完,去找董郁庭将所有事情问个清楚。

  好在宁存康似乎也有事,饭后主动说,“我待会儿要去个地方处理点事,先送你回去吧,甜品改天再带你去吃。”

  “好。”陆小余连忙答应,在车上给董郁庭发了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回。

  宁存康将她送到董家,交到了蒋筱手里,才开车离开,一路上将车车子驶得飞快。

  华灯初上,渝城的夜晚梦幻的美丽,他先是开车回了许久没回去的‘家’,打开门,家里一片狼藉,和他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收拾过的痕迹,看样子,许澜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他打电话给许秋平,许秋平告诉他,许澜这些天都住在许家那边,只是今天出了新闻里的事,她家被大量记者重重包围,围得水泄不通,连他和兰夕都受了不小的影响,恐怕将面临降职的危险。

  许秋平叹了口气,“她刚刚和我们家保姆换了衣服,保姆在前门引开记者,她从后门偷溜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白天听她讲电话,好像要去什么黎欢伊店里避难。”

  宁存康皱了皱眉,他对那个黎欢伊有点印象,她算得上是许澜唯一的朋友了,从小到大都是许澜的小跟班,以前听许澜说过,她好像开了一家酒吧,在杨树街,叫什么‘错爱’。

  “存康,是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我已经跟她妈商量好了,她妈也同意了,我们准备给她一些钱,等这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将她送回香港……”

  “没事。”宁存康听出他话里的担忧,和小心翼翼的劝阻,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使罪恶滔天,也终究下不了狠心怨恨,甚至还担心别人怨恨。将她送走,此生不复相见,恐怕已经是老两口想到的对她最大程度的惩罚了。

  “我找她谈离婚的事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考虑之后,没将陆弯弯的事告诉他们。即使在他俩的伤口上再添一笔,也不过是增加他们的痛苦罢了,难道还奢望他俩大义灭亲,亲自去将许澜绳之以法?两位老人年事已高,他不忍心再去折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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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树街。

  错爱酒吧。

  许澜坐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将面前的酒全都一饮而尽。

  今天,老板为了她,特意将酒吧清场,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长得很瘦,瘦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似的,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的皱纹,和许澜坐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她俩是同龄人。

  黎欢伊没有拦着许澜,端起其中一杯酒,陪她喝,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握着酒杯,和她轻轻一碰,“澜姐,心情不好就放开了喝,喝完睡一觉,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不值得你的爱,你以后不要再想着他了!五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愁找不到啊?改明儿我就给你重新介绍一个,保准比那宁存康有钱英俊,对你还好!你这条件,放男人堆里那可是抢手货!他宁存康眼瞎了不懂得珍惜,就让他后悔去吧!”

  许澜仰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里,如同火烧。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她几乎从来不出来喝酒,嫁给宁存康后,安分守己地在他身边,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可他偏偏就喜欢,那总爱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唱歌的小太妹许樨。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你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许澜泪眼朦胧地转头问好友,黎欢伊的老公也在多年前出.轨了,黎欢伊带着一帮人将那女的强.奸了,还拍了片,然后将她老公打得半死不活,那两人都不敢报警,连医药费都不敢要,黎欢伊和那男人离了婚,让他滚。

  黎欢伊很爱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再嫁,却也没有再提过那个男人。

  “男人嘛,都将那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美娇娥当做那天上的白月光,总是忽视陪在他们身边,默默照顾他们,关心他们,为他们无怨无悔付出生儿育女的女人!”黎欢伊自嘲地笑,“女人最傻的就是将整副身心都交到一个男人手上,喜欢一个男人,还不如喜欢钱来得实际,男人会跑会变心,钱却会一直陪着你!等着瞧吧,等那白月光真的成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开始为他生儿育女,熬成黄脸婆,很快就是他心上的饭粒子了!”

  许澜望着她笑,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渐渐的变得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可是意识却是清晰的,甚至比平时更清晰,心里压抑的情绪仿佛被打开了水闸,一股脑冒了出来,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痛,全部压积在胸腔里,堵塞了她血液的流动,许澜渐渐感觉手脚发凉。

  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杯中的酒溅出来,洒在她的手背上。许澜伸臂搂住黎欢伊的脖子,将她揽向自己,盯着她咯咯地笑,“好歹那饭粒子还为他生儿育女了,我想生都生不出来呢。就算当年我给他下.药,和他发生了关系,算准了易孕期,都没能怀上……”

  她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手指在杯口滑动,喃喃道,“眼看他俩就要和好了,我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装怀孕,故意去有熟人的小医院做人.流,故意让安排的记者报道出去,用舆.论的压力逼迫我爸妈,让我爸妈去逼迫许樨。许樨接受不了我怀了宁存康的孩子,更出于家里的压力,离家出走跑去了国外,她原本只要不回来,就没有接下来的事,只是她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爸爸身体不好住院,但有我就够了啊,有我在他身边,管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女人什么事?我和存康都结婚了,她却阴魂不散地回来了!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许澜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摇晃着黎欢伊的肩膀,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存康和我结婚以后,却一直都不肯碰我,他和我结婚只是出于责任,和心灰意冷的自暴自弃!他不碰我,我怎么有机会怀孕?眼看着肚子该大起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借口去国外养胎,带着心腹保姆离开了渝城,等到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再去孤儿院偷偷抱了许安安!许樨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趁着我在国外养胎,回到渝城勾引了我丈夫,还怀了我丈夫的孩子!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该死!要不是因为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会杀了她!早知道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我当时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那个孽种,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那个孽种带给我的,她在向我报仇!”

  这些往事,黎欢伊也是有份参与的,她全部知情,许澜大概是喝醉了,突然提起这些事,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恨许樨,对许樨怀了她丈夫的孩子这事耿耿于怀。

  她也恨许樨,当时全校的女生有几个不恨许樨的?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夺走了几乎所有男孩子的目光,她当时喜欢的篮球队的那个学长,也是许樨的追随者。

  她明明都有宁存康了,为什么还要和她的学长一起办黑板报?明知道学长喜欢她,还跟学长说话,她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不安分的浪.荡女人!

  黎欢伊想起往事,心里也是怒火中烧,抓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非但没有将怒火浇灭,反而助长了燃势。

  许澜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说话都不利索了,双臂一伸趴在桌上,脑袋搁在桌面,盯着酒瓶子发呆,眼角缓缓落下泪来。

  “我很想,很想生一个,生一个和他真正的孩子,可是医生却告诉我,我从小营养不良,身体有缺陷,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呵呵,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澜姐……”黎欢伊心疼地望着她,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眼角的余光一转,却看见了酒瓶子上投下的一个倒影。

  黎欢伊眉心一跳,两人聊得太投入,竟不知道酒吧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她转身望去,却在看清那道黑暗里的人影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来,欢伊,陪我喝!”许澜笑着,抓起酒瓶往黎欢伊手中塞。

  黎欢伊没动,她便自己喝了起来,半晌,耳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颤抖,“澜,澜姐……你老公来了。”

  许澜喝酒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话。

  她愣愣地看向黎欢伊,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暗中,一道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如同刀琢的面孔。

  她突然有种错觉,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宁存康时,他从墙上跳下来,白色小花如同下雨一般落满了他的肩头,他走到自己面前,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喂,你将我的鸟都吵跑了!

  只是那画面还没维持到一分钟,她便感觉一阵疾风刮来,随即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啪”!

  耳朵里一阵嗡鸣,眼前也是晕眩发黑,那令她怀念的画面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宁存康覆满怒意的面孔。

  “许澜,你这个贱人!”

  许澜呆呆地眨眨眼睛,右颊一阵麻木,滚烫,却感觉不到痛意。她的心仿佛也麻木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这一巴掌。

  “宁存康,你怎么打人呢!”黎欢伊连忙将许澜拉到身后。

  宁存康紧抿着唇角,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酒吧里没有放音乐,此刻寂静得可怕,能够清晰地听见他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许澜的酒被他这一巴掌扇醒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她连和他对视太久都觉得羞涩,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此刻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炙热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宁存康,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怒气。

  突然,她推开了黎欢伊,朝着宁存康走去。

  “澜姐!”黎欢伊担忧地拉住她的手,却被许澜拂开了,她走到宁存康面前,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他。

  宁存康阴沉着脸盯着她,等着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许澜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冷不防地伸手覆在宁存康的脸上,干燥的手心摩挲着他略带粗粝的脸颊。

  宁存康嫌恶地抓住她的手,如同被一只恶心的苍蝇碰过,眉头皱得紧紧的,眼中的怒火也更甚。

  他用力捏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似的,冷声道,“许澜,你做了这么多错事,谁都不会原谅你,我和你也无话可说,你马上签了离婚协议,趁着我还没反悔之前,带着我给你的钱离开渝城!”

  他过来找她是想为了陆弯弯的事,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和她争论什么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已经无药可救,夫妻一场,他不想将她送进监狱,但他也再也不想见到她!

  许澜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下颌颤抖,却硬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心里明白,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握着她的手了。

  许澜忍不住疯狂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是浓烈的悲哀,她隔着眼前的雾气望着宁存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争取自己的幸福没错,捍卫自己的婚姻没错,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投胎做了许澜的姐姐!”

  宁存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到了今时今地,她还是执拗地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是上天对她不公平,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对这种人,打骂没用,讲道理更没用,他永远也不能指望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忏悔,一句真诚的道歉。

  宁存康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阵哭笑不得和深深的疲惫。

  再次睁开眼,他一句话也没说,松开了许澜的手,将她甩到了一边。

  “明天,你回香港去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继续呆在渝城,就算董郁庭玩不死你,那些媒体和网友也会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许澜愣了愣,攥紧手指,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存康……你还是关心我的……”

  宁存康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酒吧。

  许澜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话——明言着的厌恶并不是十足的厌恶,唯有沉默是最高的厌恶,连眼珠子都不转过去。

  宁存康,已经连恨都不愿意恨她了,只希望不要再想起她这个人。

  “澜姐……”黎欢伊扶着失魂落魄的许澜起身,扶她到沙发上去休息,许澜扑进她怀里一阵痛哭,记忆里,自己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真正的哭过,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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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睡着了过去,许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欢伊已经不见了。

  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才缓缓睁开眼。

  酒吧里没有昼夜,开着昏暗的灯,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宿醉之后的痛,就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她的脑中一下一下敲着。

  许澜坐在吧台前,一点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又涌了出来。

  但清醒的时候她理智地明白,难过是没用的,哭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只能是用来对付男人的武器,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无用的液体。

  她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提包离开,一边开车一边给黎欢伊打电话。

  黎欢伊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我去给你买早饭了!”

  “不吃了。”许澜叹口气,“我要回家一趟,收拾东西去香港。”

  她想了想,觉得宁存康昨晚的话没有错,她的确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渝城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她在香港养精蓄锐,调整好之后,再想办法回来重夺宁存康的心!她就不信,自己还争不赢一个死人?

  许家门口的记者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许澜远远地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然后绕到后门,见后门的记者也并不比前门少,有些烦躁。

  她可以不收拾行李,但身份证,护照,银行卡都在家里,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正发愁,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的电话已经被网友打爆了,昨天出去换了一张电话卡,除了她爸妈,谁也不知道这个号码,会是谁打开的?

  许澜犹豫了半晌,接起,没有说话。

  “喂?”一道稚嫩的女声,试探的喂了一声。

  许澜听出是王莹子的声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她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要不是那个恩将仇报的死丫头,她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躲在垃圾桶旁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周围的情况,憋屈又心惊胆战,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电话那头的人半晌没说完,似乎有些害怕,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比之前颤抖了许多。

  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们见一面吧,我在家里等你!”

  许澜扯了扯嘴角,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对着指甲吹了口气,这才懒懒地说,“行,我马上过来。”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许澜面无表情,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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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莹子害怕极了,站在家门口反复地问电话里的人,“葛叔叔,你确定今晚带我回悉尼?”

  “是啊。”电话那头的人嗓音温柔,“我跟你妈妈谈过领养权的事,但她不同意,可我绝不会再让你在她身边受苦了,我一定要带你走,带你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王莹子眼中出现希望的光芒,她郑重地点头,仿佛有了无形的力量,握紧拳头,“好,那今晚机场见!”

  她挂了电话,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她约许澜来这里,一是因为葛叔叔吩咐,要她将几句话带给许澜,而是因为她要回来拿自己的护照,身份证。

  有了葛云川的保证,她已经没站在门口时那么害怕了,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虽然还是担心会有蛇蹿出来咬自己,也担心许澜见了她会将她狠狠打一顿报复,但离开的渴望支撑着她,迈进了这个充满噩梦的房间。

  大不了再被蛇咬几口,再被许澜打一顿,许澜可不敢将自己打死,她怕坐牢,这从一开始王莹子就发现了。

  她刚将护照身份证装进口袋里,就听见开门声,神经一下子绷紧。

  很快,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王莹子秉着呼吸,看见了一道黑色格子裙的身影从门外闪现。

  许澜站在门口,脚上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靠在门框上,手指把玩着钥匙,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王莹子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包,想到里面的护照和身份证,想到葛云川,徒然生出一股勇气,第一次敢直视着许澜,掷地有声地说,“我叔叔让我告诉你,你最好将领养权交出来,之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否则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便是葛云川让她带给许澜的话,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她亲自告诉她,但葛云川的话字字都透着对她的关心维护,为她出头,王莹子心里暖洋洋的。

  许澜听了她的话,目光一闪,随即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很诡异,王莹子不由自主地后背一凉,许澜的目光,莫名让她想到了咬她的那蛇。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她的动作,许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跟了我,就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要将抚养权让给他?”

  “你有把我当女儿吗?”心里涌起一股委屈,王莹子不禁眼眶一红。她控诉地望着许澜,恨恨道,“我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你打死了!幸好我葛叔叔来了,有他在,我才不怕你!”

  许澜的脸上如同狂风过境,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布满了乌云,连眼中也是一片冰冷在疯狂翻滚。

  她收紧手指,将钥匙握在掌心,紧紧用力,王莹子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许澜,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将手伸进包里找电话,想要打给葛云川,但手却被许澜一把抓住了,连带着她的手机一起扯了出来。

  许澜的身影沉沉地笼罩在她上方,王莹子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肩膀恐惧地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

  许澜俯身凑近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气息凉凉喷洒在她脸上,“我对你不好吗?给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送你去最好的学校,你叫了我做妈妈,竟然还在外面勾搭其他的男人,唆使人家来挑衅我,争你的抚养权!你这个贱人!”

  说着,她一反手便将王莹子朝着墙角甩了出去。

  王莹子大叫一声,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脑后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流出来了,但她顾不上疼,瞪大眼睛看着面目狰狞朝着她走近的许澜,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根棒球棍,棍子的阴影落在她的眼皮上。

  王莹子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瞳孔收缩,握着挎包带子的手用力攥紧,因为害怕更浑身发抖,神经紧绷。

  许澜铁青着脸,扬起棒球棍朝着她挥去,王莹子突然从包里抓出什么东西,朝着许澜的脸上喷去!

  许澜惊叫一声,捂着脸弯下了腰,手中的棒球棍落地。

  王莹子一秒也不敢多留,拔腿便从她身边溜了出去,拼命朝着门外跑。

  身后许澜痛苦的声音越来越远,她连电梯也不敢乘坐,生怕电梯门在某层楼打开,许澜就持着棒球棍站在门口。她一口气跑出了小区,到了大街上,屏气到了极限,这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手指紧紧抓着手中的喷雾。

  这个喷雾是葛云川买给她的,他担心许澜会对她不利,果然派上了用场。

  肺里都是新鲜的空气,王莹子紧紧握着手中的护照,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回头看向远处的小区,心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终于要摆脱这个噩梦了,以后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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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城机场。

  王莹子钻出出租车,朝着电梯飞奔,车内,司机大叫,“喂,你还没有给钱!”

  她很快消失在人海中,司机气极,无法将车子扔在路边去追她,看了一眼一百多块的计程表,心疼不已,只能认栽地骂骂咧咧开车离开。

  王莹子蹦蹦跳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虽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满脸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路上,有些人认出她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虐童事件’的主角,上前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

  “我已经离开那个家了,我要跟我叔叔回悉尼了!”她开心地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来关心她的人。

  王莹子坐在长椅上耐心地等葛云川,晃悠着双腿,吃着好心的路人给她买的面包,现在是傍晚,还有几个小时,她的葛叔叔就要来带她走了。

  另一头,国内到达的出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消瘦的脸上架着硕大的墨镜,嘴角冷漠地抿起。

  “嫂子!”等在出口的一个矮个子男人迎上去,恭敬地叫道。

  那女人朝他侧了侧脸,声音淡淡的,“大鱼咬钩了吗?”

  “一切都在嫂子的计划中!”

  女人勾了勾红唇,拖着行李箱,大步朝着机场外走去。

  “嫂子,有一件事……”那男人跟上去,神情犹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女人顿住脚步,偏头看向他,不悦地道,“说。”

  “是关于方宇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提到那个名字。

  女人冷漠的声音,“他又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咬牙道,“他……昨晚自杀了。今早尸体发现在房间里。他给你留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

  说着,男人将字条递上去。

  女人愣了半天,似乎有些没回过神,半晌才消化了他的话,身形微微一晃。

  她伸出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接过字条,上面清秀的笔迹,她一眼就认出是方宇的。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拿着这些钱去重新开始,我爱你,乔霖。”

  “大嫂,你——”

  “废物。”乔霖的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而后手指一收,将纸团捏烂,扔进垃圾桶。

  男人愣了愣,回过神,乔霖已经走出了很远。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从机场的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天空。

  王莹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葛叔叔怎么还不来,都已经七点了,好饿。

  她再次拨打手机里的号码,却依然是无人接听。

  葛叔叔在干嘛呢?忙着工作,还是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了?

  王莹子心里有些焦急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打上两个电话。

  她出来的很急,充电器也没带,眼看手机就快没电了,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浓。

  正要去机场的便利店蹭个充电器给手机充电,身后突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王莹子兴奋地回头,“葛——”

  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许澜戴着大大的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隐匿在阴影中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得她浑身发寒。

  王莹子受惊地瞪大眼睛,张嘴便要喊叫,许澜突然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她嘴里,而后对着她胸口一拍,那个东西便滑进了她的肚子里。

  凉凉的,有些苦,王莹子捏着喉咙,拼命想将那东西吐出来,头顶淡淡的声音,“别费劲了,这药丸是我的特制的,抠不出来了。”

  王莹子拼命咳嗽,咳得眼泪鼻涕直流,狼狈不堪,许澜抱着手臂耐心地看着她。

  她将胃酸都吐了出来,最终绝望地望向许澜,颤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你想毒死我?”

  “毒死你,让你这么轻松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许澜冷笑一声,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恶狠狠地说,“连你这个白眼狼也想离开我,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你!”王莹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咬着牙关,仇视地瞪着许澜。

  她越是生气,仿佛恨不得将她吃了一般,许澜就笑得越畅快开心,仿佛看到董郁庭和陆小余败在了她手中一样,王莹子和他们是一头的,她现在被挫了元气,动不了他们,难道还收拾不了王莹子这丫头片子?

  “你吃了我的引蛇散,若是每个月不按时吃我的解药压制,无论你跑到哪里,都会吸引各种毒蛇,它们会爬满你的全身,咬烂你的肠子,钻进去吃你肚子里的药丸。”许澜笑眯眯地说,仿佛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语气轻松。

  王莹子双腿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许澜及时扶住了她,扶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乖乖跟我回香港,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王莹子感觉后背一阵恶寒,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这股寒意冰冻住。

  大脑里一片空白,许澜的话在脑中回荡,她瑟瑟发抖,愤怒又绝望地握紧手指,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那时候的王莹子还不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药丸,更没有吃到胃里不消化不排泄,仿佛生长在体内,需要每个月定时靠吃‘解药’压制毒性的东西。

  只是那时候,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对大人这些充满恶意的谎言还无法轻易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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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王莹子跟着许澜回香港了。”

  董郁庭动作没有停顿地浇花,豆子在他脚边玩磨牙棒,咬得口水直流,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问,“巴厘岛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晚上为老板接机!”

  “好,辛苦了。”

  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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