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决战

2013-02-10 作者: 风再起时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骠骑将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

  “诛杀韩贼,解救天子,重振社稷……”

  盖军将士齐声唱和,口号声冲天而起,于头顶上空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股巨大的声浪,继而一波*涌向古朴破败的长安,霎时间,全城震动,无人不闻。

  未央宫,天子听着数万人呼喊,怔了一下,迈开步子小跑出殿,举头仰望东方,怔怔出神。

  “解救天子,重振社稷”,这句话刘协几年间不知听了多少遍,早已不信,董卓、王允、韩遂……他们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天子,考虑过国家社稷,他们为的,是自己的利益。在刘协的心里,盖俊和他们实乃一丘之貉,并无本质其别。

  然而,那一句句雄壮的“汉军威武”,却颇令他感到动容,甚至产生流泪的冲动,“汉军威武”,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声啊父皇在位时,喜好军事,刘协尚在怀抱时,便有耳闻,对此口号最是熟悉不过。可是等到父皇过世,袁绍杀阉时、不喊,董卓进京时、不喊,王允刺董时、不喊,韩遂勤王时、不喊,刘协一度以为,汉军,再也不会保卫大汉国了,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他没遇到。

  刘协双眼泛红,回谓随之而出的杨彪道:“老师,盖卿是国家的忠臣吗?”。

  杨彪收回视线,看向刘协,细细回忆盖俊过往,盖俊早年游太学,素与袁绍相友善,两人则仅仅只有数面之缘,难称交情,不过这并不妨碍杨彪关注“射虎灭蝗盖子英”。及年长,名震京华的少年俊杰成为战场上战无不胜的“落雕长史”、“骠骑将军”,杨彪最后想了想说道:“至少,骠骑将军绝不会是董、韩那般的逆臣。”

  “哦。”刘协不太满意老师的回答,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他希望老师以肯定的语气回答他,骠骑将军,是忠臣。

  杨彪混迹官场数十载,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刘协内心想法,不用猜也看得出来,只是,杨赐身为人师、人臣,以及从小饱受严谨家风的训导,他不能以谎话哄骗刘协。

  蔡府,蔡邕坐于书房案前,双手弹拨案上素琴,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琴音顺着指尖、琴弦,缓缓溢出,填满空室,旋而顺着小窗钻出,与院中郁郁葱葱,随风摇摆的竹林遥相呼应,整个院子到处弥漫着这种的野逸气息。此曲正是盖俊所授神曲《平沙落雁》,有清心静气之神效,蔡邕略显焦躁的心,也因此慢慢平复下来。

  杂音突兀传入院中,将沉寂在音乐海洋的蔡邕拉回现实,手中一顿,琴音便止了下来。如果是往常,蔡邕必然怒不可遏,捶胸顿足,乃至整日闷闷不乐,但如今他仅仅怔了一下,便重新抚上琴弦,再次弹起《平沙落雁》,然而此时他终究内心难静,以致弹出来的音质颇杂,心知不能勉强,蔡邕惟有叹息作罢。

  蔡谷脚步匆匆,来到书房,面露喜色道:“大兄,盖军来了。”

  蔡谷乃是蔡邕从父、已故卫尉蔡质亲子,当年蔡邕和蔡质得罪中常侍程璜、酷吏阳球,同日下狱,蔡邕因有盖俊为其奔走求情,侥幸逃过一劫,可惜蔡质则未能幸免于难。蔡邕少失父爱,蔡质代替其兄,把他抚养长大,其死之后,蔡邕自然要替他照顾一家老小。蔡谷今年不满四旬,容貌普通,才学一般,多赖蔡邕扶持,才得以坐到侍御史之位,可惜再想有所寸进,难上加难。…。

  蔡邕微微点头道:“我已经听到了。”

  蔡谷知从兄心意,闲话几句,便告退而去。

  蔡邕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自董卓身死,不知不觉,已近两月。董卓为人如何,世间已有评论,蔡邕无意为他辩白,他一生仕途坎坷,年近六旬,困守家中,郁郁不得志伸,是董卓,把他请出山,授予高位、权柄,让他得以一尽胸中才华。随着董卓退守三辅,朝廷颓势难挽,蔡邕手中权利逐渐变小,仅剩名位,然而他仍然不愿离开,全力辅佐董卓,为的,就是回报其知遇之恩。

  董卓死后,王允当政,蔡邕彻底失去了仅存的一点权利,待韩遂进京,蔡邕干脆借腿疾告归,每日不是在家读书弹琴静心,便是约友聚会纵论畅饮,表面上看,其生活甚是清闲自在,着实羡煞旁人,可是又有谁能够体会,他内心中的空虚寂寞呢?

  清闲自在的日子,对于朝堂公卿,自然是羡慕不来,可是蔡邕居家十数载,过够了清闲平淡的生活,不想再过了,他想把一身的才学,尽数施展出来,要知道他已经六十岁了,再不施展,就没有机会了。

  爱婿盖俊,挥军十万,进抵长安,此刻就在城外,距离巅峰,仅剩一步之遥。蔡邕距离巅峰,何尝不是只差一步?他甚至已经隐隐看到三公之位,在向他招手。是以听到数万大军齐声呐喊,刚刚有所平复的心情,立刻如怒海狂涛,掀起滔天波澜。

  “子英、子英……”

  东、北两路盖军几乎同时抵达长安城下,北路军步骑约两万上下,东路军兵马约四万余不到五万,人数和城外联军相仿佛,双方兵力只相差数千,盖军略占优。

  盖军将士眼见帝都触手可及,无不踊跃请战,盖俊虽觉得军心可用,却也没有马上采取进攻,他可不想让对方来个以逸待劳,徒生变数。长安,就在面前,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长腿跑掉,所以盖俊亦不急于一时,一切还是以稳妥为要。

  两支盖军并未合兵一处,而是于北、东两面分立营垒,联军当然不会让盖军这么轻松的扎下营盘,屡屡派遣轻骑骚扰,盖军以骑回击之,双方骑兵各有顾忌,大战不会轻易爆发,不过千人规模的小战则是频频发生,盖军骑兵更精锐,稍占上风。

  “罪人胡轸,拜见骠骑将军……”

  盖俊看着伏在马下的胡轸,此刻后者早已不复被擒时的狼狈模样,盔甲明亮,方面短须,很有威容,族侄盖胤是考虑到用他招降董军诸将,一个外表光鲜的胡轸肯定比一个外表落魄的胡轸更有益处。盖俊半晌干笑道:“胡文才,你可是让孤吃了很多苦头啊……”

  胡轸大惊失色,以为盖俊是要秋后算账,连连叩首道:“罪人该死、罪人该死……”

  “战场相争,各凭本事,孤没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稍有感想罢了。”盖俊见胡轸这般作态,顿时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怎么说文才你也是凉州大人,威信素高,名震西疆,如此低声下气,岂不令乡人笑话?”盖俊还记得,平黄巾之乱时,他射虎、落雕二营中,不少勇士对胡轸可是尊敬得不得了。

  “骠骑将军胸襟四海,罪人拜服。”胡轸心知盖俊不会杀他,稍稍放心,拜谢后方才起身。

  盖俊身边凉州人众多,但与胡轸有交情者寥寥无几,正好此行张济一同前来,便把他唤来,让他和胡轸相聚。张济以前在董军时,和樊稠最相善,次则胡轸,两人见面,好生感慨,张济念及董卓死无全尸,不由落下虎泪,胡轸早已没了那般心思,轻声安慰好友。…。

  待两人结束交谈,盖俊漫不经心地问道:“郭阿多搞什么鬼?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居然为韩遂拼掉老命。”在盖俊眼里,郭汜的行为简直匪夷所思,韩遂究竟施展了什么魔法,能叫郭阿多卖死命。

  胡轸苦笑道:“郭阿多这厮器量颇狭,最是记仇,早前与骠骑将军在河东发生龌龊,胸中一箭,几乎陨落,乃嫉恨至今,常思报仇雪恨。”

  盖俊听罢摇摇头道:“没有器量,最多一介猛将,难成虎臣,孤不缺他。”

  胡轸深以为然,说道:“郭阿多随董公最早,立功亦多,然则始终只能为先锋,而不能独将一军,不是没有道理。”接着胡轸一指张济,说道:“子业则不然,子业文武双全,亦有容人之量,若非遇到骠骑,现在地位肯定早已不在我之下。”

  盖俊笑了笑,不置可否,胡轸名气大,能力强,在董军之中,是仅次于董卓亲族的外姓大将,张济纵然忠勇无双,亦是拍马难及。胡轸如此自贬自己,吹捧张济,无非是新入河朔军,颇为孤立,所能依仗者,惟有好友张济,自然竭力向他靠拢。

  张济显然也清楚这一点,看了胡轸一眼,却也没有表示不满,胡轸此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而已,作为十几年的朋友,他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何况两年的囚禁生涯,早已把他的火气磨得干干净净。

  不久,有斥候回报,言韩遂欲与将军在阵前对话。盖俊闻言一怔,面色古怪,却是想起去年和公孙瓒的龌龊。

  贾诩、荀彧、荀攸纷纷站出来阻止,言辞激烈,盖俊想了想,拒绝了之。一来确实如诸谋士所言,己方大势在握,不宜轻身冒险,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暗设弓弩手,万一中招,乐子可就大了。二来盖俊是觉得两人之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无非聊天打屁,互相咒骂,与其效法莽夫泼妇,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韩遂听说盖俊拒绝相见,心里微微感到遗憾,他确实是存了埋伏神箭手的意图,但也不乏见一见名震天下的骠骑将军的意思,两人互相厮杀经年,神交已久,却还从未碰过面。

  夕阳渐渐消息于地平线,天空随之转暗,至黑夜,盖军营垒修成,盖俊二话不说,一头钻入中军大帐,任外面如何喊杀惊天,他自淡定卧榻而眠。自开战以来,盖俊虽然不像韩遂那般,日夜不眠,劳心军事,却也睡眠甚短浅,如今来到长安城下,已是视长安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心神放松,沉沉睡去。

  盖俊用兵以快狠著称,次日一早,韩遂以为盖俊比来进攻,准备就绪,只待接敌,却发觉盖军毫无开战的意思,整整一天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不仅韩遂大为惊讶,长安士民,也是暗暗不解。

  越日,盖军大营依旧无甚动静,直到第三日,盖军方出大营。其时,盖军人马精力尽复,将士皆渴大战,一经于战场列阵,大有一战破韩军,再战陷长安的气势。

  长安南,峣关。

  张辽浑身血污,提着大戟伟立关楼,目光死死盯着密密麻麻的敌卒登上峣关,与守城兵卒展开短兵相接,双方经过多日厮杀,双目尽赤,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张辽感到肺叶刺痛,发出一阵刺耳的咳嗽声,算上今天,他镇守峣关十二日,今天,已经到达极限了。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上半月,不过李傕此子甚是精明,眼见强关难克,当即派遣数千步卒翻越峻岭,绕袭关后,张辽手中尽为羸兵降卒,本就人手不足,两面受攻,仅仅坚持三日,就被李傕突破。

  部曲手捂断臂,说道:“中郎……我等实在坚持不住了,趁关隘尚未完全落入李贼之手,中郎速速突围。”

  张辽看着部曲断臂,拍拍他的肩膀,道:“嗯,突围,我们一起走。”当日随张辽从长安杀出的百余部曲,而今算上眼前之人,也不满双十之数,损失可谓惨烈。

  部曲摇摇头,神情痛苦地道:“我伤甚重,就算逃出,也是有死无生。”

  “要走,一起走。”张辽说罢也不理部曲同意与否,将他强行背到背上,道一声“抱紧”,继而带领百余兵卒,一路死战,杀到关下,取来马厩战马,将部曲牢牢绑在马上,随后打开正面关门,率数十骑径直杀出,李军将士皆专心攻城,阵型不严,被张辽一举突入,混战中,以折损半数为代价,横贯其阵,向北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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