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横扫

2013-02-10 作者: 风再起时
  第二百七十二章 横扫

  惟一的兄弟公孙越死了……

  公孙范的心在滴血,两兄弟追随公孙瓒六七载,杀过鲜卑人、杀过乌丸人、杀过黄巾贼、杀过张纯、张举叛军,战刀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自身亦数次临死,特别是三年前被乌丸人围在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当时城中断粮,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为了不致饿死,吃活人、吃死尸,硬生生挺过来了。

  经历过那种地狱一般的日子,公孙范什么都看开了,可是胞弟公孙越死亡的那一刻,公孙范的心犹如刀割,他可以接受自己随时战死沙场,却不能接受弟弟惨死眼前。

  “子度,阿兄这就给你报仇不成,则陪你赴黄泉,使你不寂寞”公孙范容色一整,一边向策马疾驰一边大吼道:“白马义从,驭好你们的马,握好你们的刀,与凶蛮的鲜卑人、乌丸人对战都不曾退却半分,此际怎能一退再退,随我杀……”

  与此同时,象征着死战的号角声激烈吹响,渐渐不支的白马义从奋起余勇,再度迎上射虎、落雕二营,以血肉之躯阻挡住对手无比犀利的冲锋。

  庞德从后赶来,听到幽州人的号角声,冷冷一哼,不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当即跃马掣矟,从鲍出、胡车儿两人中间穿过,直突到白马义从面前。

  “方才公孙瓒竟然大言不惭说他麾下有三千个“白马庞令明”,那便让我试试此言有理否”庞德双目圆瞪,含恨出手,无留余力,大矟顿时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夹带着风雷之声腾空而起,仅仅一击居然将四五人同时扫落下马,前方为之一空。

  “白马庞令明,是白马庞令明,杀了他……”诸多白马义从显然认出了对手是谁,大声呼喝。

  “来啊杀我啊……”庞德敢骑白马就不怕被认出,一脸戾气的冲上去,大矟上下翻飞,全无对手,杀得白马义从鬼哭狼嚎,尸横遍地。鲍出、胡车儿一左一右护卫住庞德两翼,挥刀舞矟,勇不可挡,三人组成一枚犀利的箭簇,狠狠扎进白马义从中,射虎营亲卫曲五百精锐紧随其后,将这道伤口用力地撕裂开来,霎时血肉横飞。

  “杀……”庞德连杀二十余人,退回稍加回气,勇气愈增,再突向前,一举冲散十数骑,更夸张的是,他挥舞大矟把对手连人带马拍死的同时,一段桥栏竟承受不住矟杆上的余力轰然倒塌,要知道桥栏可是全部用坚石制成。

  看在眼中的白马义从无不色变,心道这还是人吗,霸王复生亦不过如此。

  “杀马,杀死他的战马,没……”一名白马义从的军侯提声叫道,话才至一半,一支染着黑褐色血迹,透着狰狞的矟锋闪电般直刺而来,噗嗤一声,贯穿喉咙。军侯双眼凸出,右手握住矟锋,想要拔出,脑袋忽地一歪死去。

  庞德将其尸体挑起掷入漳水河中,白马义从瞬间沸腾了,他们瞪着猩红的眼睛,再也不顾生死安危,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前仆后继杀上来,专挑庞德坐骑招呼。庞德大矟舞成幻影,再杀数人,可是伴随他三年的爱马浑身浴血,双蹄跪地卧倒。

  庞德就势滚到地上,一跃而起,扫飞两名企图取他首级的敌人,再刺穿一匹战马,随即箭一般倒退,鲍出、胡车儿带着亲卫曲骑士堵住白马义从道路,加以反击,数十白马义从立溃。双方的差距太大了,即使没有庞德率众突击,射虎、落雕二营亦有十足把握击败对手。

  庞德骑上一匹备马,再度冲杀到前头,所向披靡。

  公孙范身中数创,血染衣甲,拎着一柄血淋淋的大矛气喘吁吁,与身上的伤势相比,他的心疼痛,痛无法为胞弟报仇雪恨。他数度杀进两阵间,皆被击回,他不想退,却不由得他不退,盖军的攻击狂暴刚猛,所过之处,残尸马骸,血流成河……

  见到公孙范身上鲜血淋淋,受伤颇深,一名白马义从司马劝道:“校尉,敌势凶猛,不宜硬拼,不若暂时撤退再作计较如何?”。

  公孙范挥手怒道:“我不退,要么打败盖军,要么我死在桥上,没有第三条路。”

  “……”司马脸现难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愚也。

  “白马义从,随我杀……”公孙范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

  由于白马义从已经退到漳水北桥末端,再后退就意味着漳水桥之争彻底失败,数十百名白马义从举兵响应,向南方汹涌而至的盖军发起反冲。北岸公孙瓒身边尚有白马义从千余人,遣数百人依次登桥援助。

  望着喊杀如潮的白马义从,庞德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笑意,纵声喊道:“今日之后,世间再无白马将军,再无白马义从儿郎们,杀……”

  “万岁万岁……”射虎、落雕二营骑士欢声雷动,奋勇向前,犹如一条沸腾的大江,席卷而至,双方对撞形成的冲击力使得漳水桥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异响,明显是已经到达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对冲一次,此桥必崩坏。

  庞德早就注意到对面的公孙范,对方左腹那个血洞就是他刺的,可惜关键时刻为其部曲救走,他肩膀还挨了一刀,这次见其复来,决定必斩此獠。

  庞德手上大矟连挑八个白马义从,突至公孙范面前,瞬杀其两名部曲,盖军见主将勇猛若斯,霎时间吹号呐喊,如摧天劈地。庞德得部下鼓舞,愈加神勇,大矟拨开公孙范长矛,当胸搠来,一击刺透公孙范胸膛,挑将起来,坐骑毫不停歇,径直奔跑。

  公孙范双手抱住矟杆悬在空中,一时不能死,面孔狰狞,大声嚎叫,惨绝人寰,使人不忍目睹。白马义从肝胆俱裂,或波开浪裂般坠入漳水,或退潮海水般撤向北岸。

  冲出十余步,庞德瞅见公孙范再无声息,割下其头,装入鞬中,鞬者,藏弓谓之鞬,即马上装弓箭的袋子,庞德常常用它装重要敌将的首级,最著名者莫过于鲜卑大王和连。公孙范的戎马生涯很多时候都是为了保护幽州百姓和鲜卑人打仗,如今头颅竟落入鲜卑人大王曾呆过的地方,他若泉下有知,不知该会做何感想?……

  君临天下近四百载的大汉国如果没有陷入纷乱,庞德、公孙范应该都是保卫汉人的英雄,享受世人的称赞,也许有一日两人还会并肩御敌,生死相依,今日……

  惟有让人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庞德既斩公孙范,白马义从皆避走,射虎、落雕二营一泻而下,冲上北岸。

  公孙瓒性格虽刚烈不屈,但却非白痴,自知对手精锐难敌,且战且退,以待后援。刚刚双方在桥上发生冲突时皆有吹响号角,不出意外援军正在火速奔往战场,在北岸开战,他有着先天的优势,一旦截断漳水桥,盖军顿成瓮中之鳖矣。

  射虎、落雕二营战士丝毫就不惧对方所谓的援兵,或者说世上根本就没有值得他们畏惧的东西,这是一股傲气,一股天下无敌的傲气。二营骑士纷纷收矟还刀,摘弓搭箭,驰射于旁,箭矢如蝗虫过境,漫天遍野。

  白马义从人人举起骑弓,眯起眼睛测试着双方的距离,然而就当他们认为还是射程范围外时,突然看到满天的箭矢带着厉啸射向自己,立时懵了,以为计算错误,下意识发射手中箭矢,但再想举缚在左臂的旁排,即骑兵盾时已然晚了。

  一声声沉闷的响声传来,锋利的箭簇撕开铠甲,钻头一样钻入**。临死前,白马义从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离对方尚有十余步,带着深深的迷惑栽落下马,随即被后方无数只马蹄踩踏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白马义从接二连三的中箭坠马,除却寥寥数十人尚能引弓还击,余者连对方毫毛都碰不到,一股深深地挫败感袭上白马义从心头,公孙瓒作为这支北疆精兵的首领,更是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忍顾看。

  “噗……”一名白马义从的司马低头看了看胸膛处仍旧颤抖不停的箭尾,抬头扫望一眼蔚蓝的天空,刺骨的疼痛霎时间弥漫全身,旋即身体内的力量飞快流失,临死前,他心中不甘,凄厉嚎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是啊何以至此?……

  幽州突骑,从汉武帝时名声鹊起,担当伐匈主力,光武帝时达到巅峰,汉室复辟,多赖其力。东汉百余年来,幽州突骑实乃国家胆核,草原鲜卑入侵、幽州乌丸桀骜、并州匈奴叛逆、凉州羌人暴起,乃至大汉国国内民众作乱,幽州突骑屡屡平讨之,功劳为天下汉兵之首。

  白马义从则是幽州突骑中的佼佼者,士卒无不是公孙瓒一手一手挑选,苦练技艺十数载的勇士,自问不逊胡兵,加之装备精良,屡屡以少胜多。而今近战不如盖军,远战亦不如盖军,这让这群自视甚高的人如何能够接受?

  箭矢愈急,似狂风暴雨,白马义从徒劳的哀嚎着、悲鸣着、嘶喊着,有些人不想窝囊的死去,调转马头,绝然的冲向盖军,下场自然还是一个死字。可是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有这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演化为一支约五百人规模的敢死者,他们在一名司马的带领下拐向盖军右侧。众所周知,马上射箭有一个盲区,即右方,即使装备马镫也无法弥补这个缺憾。白马义从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避开盖军的箭矢,近身肉搏。

  盖军很佩服对手的勇敢,但佩服不等于留手,射虎营紧追公孙瓒不放,胡车儿则将射雕营迎头对上五百敢死者,先射再战,飓风一般横扫而过,敢死队所剩无几。

  胡车儿继而率队追上公孙瓒本部,两支骑军齐头并进,对手正好在左,射雕营骑士纷纷弯弓射箭,无有不中。射雕营建立时以卢水胡、先零羌为主,这个传统一直被保留下来,就算前任首领卢水胡人沮渠元安离开也没有改变,现今里面多为羌人、匈奴人、屠各人、雁门乌丸、北疆诸郡杂胡,皆为百里挑一的骑射好手。

  公孙瓒本部被射虎、落雕二营从两边围追打击,死伤惨重,仅剩下三四百人,不足一营。需知公孙瓒带来的可是整整三营白马义从,三千人。

  “呜呜……呜呜呜呜……”

  就当公孙瓒陷入绝望之时,北方忽有号角声传来,听在耳中,如闻天籁。

  幽州援军到了。

  “轰隆隆……”一道仿若钢铁洪流般的铁骑疾速南下,庞德目光一凝,看那漫天烟尘,无边声势,少说也有五六千骑以上。事实上庞德判断过于保守了,公孙瓒此次南下带来一万五千匹战马,幽州人可能不敢说人人会骑射,但人人会骑马却是毫不奇怪,尤其是从军者,需要的话,公孙瓒能够轻易组织起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军。

  由于公孙瓒早就准备好了谈不拢就开打,这支骑军人数高达一万之巨。射虎、落雕二营杀死白马义从两千五六百人,几乎打残了这支享誉北疆的精锐骑军,虽有马镫之利,自身亦不可避免的受到损伤,刨去亡者、伤兵,北岸仅剩下两千三百人。

  换句话说,对手是盖军的四倍有余。

  公孙瓒事先有准备,盖俊又岂是白痴?对方援军来得快,他的骑兵来得也不慢,先零人吾己将六千余骑,即盖俊在冀州的全部骑兵家当赶到。

  盖俊无奈地戴上兜鍪,说实话他非常不情愿戴这玩意,兜鍪重达十余斤,片刻或许没什么,时间一长,脖子颈椎都受不了。胡兵最受不得,屡屡唆使将领向他提出抗议,盖俊意识到已经开始着人设计新的更为轻便的头盔,不久之后就会换掉它。

  盖俊正了正兜鍪,目光炯炯望着河对岸,道:“过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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